“要是不上車,怎麼知道她要對我下多黑的手?我又如何報複?”甯璋貓咪一樣躲在衛瀾懷裡,聲音很輕,态度卻狠。
衛瀾眉頭蹙起:“隻是為了報複,便要讓自己陷入這種危險的境地嗎?你既一早知道她要傷了,拿了證據,交給——”
話到一半,卻忽然停住。
也是啊,他現在完完全全知道了甯璋的處境,她在孟家其實得不到任何公正,若真是将這些證據拿給孟家的人,以孟老太太為首的人,未必會幫她主持這個公道,而若是交給官府,恐怕孟家名聲有損,甯璋更不好過。她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才能被逼到這地步,隻能通過以身犯險的方式去解決問題。
衛瀾心疼壞了,更加用力把甯璋抱在懷中,下巴緊貼甯璋的額頭,聲音微微顫道:“我去與樂璋理論。她之所以敢這麼對你,就是以為自己可以躲在後面不被發現,許多人原本沒有膽量的,若是隐藏了性命,便無端生出許多的惡。我會去告訴樂璋,這昌安城中有我護着你,她對你若有半分不好,我都會讓她付出代價。她不過是個姑娘,心中再壞,總歸要權衡利弊,也怕因果報應。”
甯璋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在衛瀾懷中掙紮了一下,擡起頭來注視着他:“你不是最講究公平公正的嗎?以前你最不支持言語恐吓這一套,怎麼現在卻變了?”
衛瀾道:“這并非言語恐吓,而是如實警告。話說在前頭,她才會投鼠忌器,若是話在後頭,隻恐事情已經發生了。你的确武功不錯,可若是這種危險再遭遇一次,我如何能放心?”
“你有什麼好不放心的?你為什麼要不放心?”甯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表情也耐人尋味。
衛瀾一愣,先是有些不自覺的緊張,而後便眼神澄淨而堅定道:“我心中牽挂你,你若開心,我便開心,你若沮喪,我心中便有千百倍的不安。從前我之間大哥對大嫂有過這種情愫,不明白是什麼滋味,如今卻知道了。情不知所起,但我總歸是惦記着你。”
他說完這些話,便輕輕将甯璋放開。似乎以前這番話深埋心中的時候,還能借着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輕易,狀似心懷坦蕩地與她相處,而如今這番話傾囊相告,便沒法再裝清白坦蕩了。他生怕唐突冒犯,不敢再摟着甯璋。
可甯璋畢竟江湖兒女,身上有着一股子勇猛直白的勁兒,聽到衛瀾這麼說,甯璋便開心地歡呼了一聲,撲到衛瀾身上緊緊摟着他,雀躍道:“原來你喜歡我!”
衛瀾點頭,鄭重道:“是。”
甯璋笑道:“那麼我很開心!那你為什麼要放開我,為什麼不再抱着我了?我喜歡你抱着我。”
她眼睛裡有星子,亮晶晶地望着衛瀾,搞得衛瀾面紅耳赤,臉頰通紅,語無倫次:“我……我……我不願唐突冒犯。”
“可是方才你就抱着我,為何不怕唐突冒犯?”甯璋眨眨眼睛,笑得越發促狹。
衛瀾窘迫得耳朵都要燒紅了,不知該如何應對。
甯璋越發道:“真奇怪,方才你不說喜歡我的時候,便抱我抱得緊緊的,可是說了喜歡我,反倒把我給推開了。你是不是還要說,以後不能與我同車同行、不能與我一起讀書上學?你是不是還要像昌安那些老學究一樣,講究這些、講究那些?你知道我最不喜歡這一套。”
衛瀾道:“從前我沒說的時候,以為自己問心無愧……如今橫豎将内心的話說出來了,便不能再用問心無愧的話來自欺欺人。我自然知道你最不愛繁文缛節,可是如今你既在昌安,我既知昌安城一貫的氣性,我喜歡你,便不能明知道卻還把你推到那些無端的輿論中去。”
“真麻煩,這個昌安城我反正是待不長了。無趣得很。靈淵哥哥,你跟我去隐州吧,我外祖一家都在隐州,那裡是個人傑地靈民風淳樸的地方,或者我們也可以去誰也不認識的地方,去宋國、章國、西陶、東平……哪兒都行,都強過在昌安城受這個委屈。”
甯璋依靠在衛瀾懷中,聲音越說越輕,慢慢閉上眼睛打盹兒。
她知道衛瀾心中的理想,也知道衛瀾家庭和睦,父母在時若要遠遊,遊必有方,更知道衛瀾言出必踐,不會輕易說甜言蜜語哄她。所以她隻是娓娓道來自己的夢想,不必他回答,甚至也怕他回答。她閉上眼睛,讓這段對話在此刻結束了。
衛瀾眉眼低垂,看着甯璋忍不住抖動的睫毛,禁不住笑着歎了口氣,然後慢慢撫住她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