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遠收到興州府衙暗示的第二日,便輕裝簡行,獨自去了興州府衙張艦的私宅拜會。
張艦很會來事,早就備好了酒局,一番溜須拍馬,觥籌交錯,席間還有歌姬舞姬相伴,十分奢靡。
尚遠和張艦推杯換盞之際,也表達了自己來興州這一趟是奉命行事,自己呢是沒有想要為難的意思的,隻是想看看這興州到底有多少個高門大戶,有多少個在朝堂上有一官半職、有幾個隻是地方鄉紳。畢竟來一趟,也看個臉熟比較好。
張艦見尚遠有這意思,大手一揮,叫人把興州圖志拿來,就着興州的圖,給他一邊圈畫,一邊解釋哪些地方是哪些人說了算之類的。
尚遠稱贊道:“這圖志實在精妙,倒像是……”
“确是北辰先生所作。”張艦笑道。
這個北辰先生不是北辰豫,而是他的長子北辰祎。有趣的是,北辰家和藍家在朝堂上鬥了半輩子,藍家恨不得舉家都扒在了朝中後宮的關鍵位置上,而北辰家卻除了北辰豫之外,無一人願意沾朝政。北辰祎不及弱冠便去遊曆大荒,著書立說,所到之處繪成圖志,不僅讓未曾出過遠門的人可以窺見大荒的精妙,更有些專業的版本,便是連用于軍事研究也不輸的。
酒喝正酣時,尚遠忽然将酒杯扣住,擺擺手讓歌姬退場,笑道:“我與大人相談甚歡,須知查賬實在也沒什麼意思,大人既知曉我的來意,不如咱們直接将此事痛快料理了。”
張艦見尚遠語氣暧昧,感覺上道,便也表達了願意為三皇子分憂的意思。
尚遠道:“你願意為我分憂,那便最好,别的不需要做什麼,方才你指給我的四家興州大戶,趙、成、康、劉四戶,再加上你,你們五家一共湊四十萬兩銀子給我帶回去複命便罷。”
張艦一愣,沒想到尚遠如此獅子大開口,還笑嘻嘻道:“求求三皇子可憐,咱們一年稅收上來交給朝廷的也不夠四十萬兩,這要是咱們五家湊這麼多錢,恐怕一時半刻,真拿不出來。”
尚遠笑意頓失,臉色冷淡下來,田達立刻抱臂站在他身後,給足了氣勢。
尚遠道:“興州府二十稅一,又有一半留在地方府庫,今年免稅,去年稅收不足六十萬兩。而這回赈災,除卻興州府庫本就有的,朝廷又另撥款八十萬兩,因怕中間折損,這筆銀子是直接撥給興州府的。用這筆錢,莫說施粥赈災不在話下,這三個月的時間,便是一應建築、農田也該恢複了,可是你瞧瞧興州眼下是什麼情況?”
張艦這才意識到尚遠是要跟他算賬了,立刻正襟危坐,道:“朝廷的确撥款八十萬兩,所有用項,下官都一一記在賬冊之上,三皇子若……”
尚遠從懷中拎出那賬冊,一把摔在張艦腦門上。斥道:“你倒是會做事,這上面寫的精米細糧、绫羅綢布,原來這是赈災的規格?你若當真是這麼做的,我也敬你是個真傻子。可我一路從莊子上打聽過來,一戶人家分到手的米糧不過鬥記,況且還是摻着大量的石子灰塵,這就是你說的精米細糧,這就是你辦的好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