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甯璋隻扭捏道:“二嫂……二嫂最近讀了什麼書?我在飛雲莊上待了幾個月,無趣得很,不知該怎麼打發辰光才好。”
王正瑛道:“我這幾日在讀北辰先生《大荒圖志》的第九冊。”
甯璋笑道:“原來二嫂也讀北辰先生的傳記!我竟不知還有第九冊。從前還托酒……還托一小姑娘幫我盯着,讓她一等北辰先生出了新書,第一個抄了給我送來,結果北辰先生人都到昌安了,我卻連信兒都不知道。”
王正瑛道:“這一冊講的是西陶東邊三州,才刊出了幾本叫人幫着挑挑謬誤,如今北辰先生在昌安,這本便送到了我這裡。”西陶雖是邊陲小國,卻有許多奇人異士,那裡的人不僅經營生計,也經營生活,這幾年昌安的許多新鮮事,多少都是從西陶傳過來的。我讀着新鮮,人雖在家中坐着,卻也如親自去了西陶一般。”
她說起書中事,人也有了生氣,足多說了幾句。
甯璋心中翻騰,她實在替王正瑛感到可惜,懇切道:“我雖也去過西陶,卻都是囫囵吞棗地打殺去了,而北辰先生不同,即便我與他都去過同樣的地方,見山見水,他卻能見出更廣闊别緻的滋味來。這些書我讀了,隻覺得‘那地方原還有這一面’,而二嫂想必是另一番情況了。二嫂是心胸廣闊之人,更是心思敏感之人,囿于高牆之中,實在……實在可惜了。”
王正瑛捧起茶盞品味,又擡起睫毛瞧着甯璋,目光中倒有一些感觸神情。
她慢慢放下茶盞,道:“我從沒想過,你還願意嫁到昌安來,願意嫁到更深一重的高門大戶。比起從前的日子,你覺得可惜嗎?”
甯璋笑道:“從前也有從前的不痛快,如今也有如今的不痛快。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也說不清什麼時候更煩。”
王正瑛也笑了:“原是這樣。”
她倆談話入港,又說了好一會子。
來之前,甯璋還想着看看王正瑛的情況,然後便去那邊院子見宋貞兒。可是和王正瑛越是多說了幾句,甯璋心中越是滋味複雜,到後來,她見王正瑛真因為與她說話而心中松快了,她竟不敢再提宋貞兒的話,便連問一句也不敢問。
直到王正瑛送她出了枕風閣,九兒又拎着大包小包的吃食給她送上了尚遠的馬車,直到最後一刻,甯璋都沒敢往宋貞兒處想上一想。
坐到車上,她才歎了口氣。
尚遠一眼就看出了她不痛快,便想着逗她一逗,變戲法似的拿出了一小壺酒,道:“這是媛媛姑娘特地孝敬給王妃的,請王妃品鑒品鑒,看看這酒品質高低。”
正在駕車的宗訓沒忍住,探頭看了看尚遠。
尚遠表情穩定地關上了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