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璋對楊訪煙沒什麼多餘的情緒,她不過是覺得,倘若尚遠真對她有感情,那不能耽誤一樁好事,倘若沒感情,也絕對不能叫這人不清不楚地死在肅親王府。
抱着這麼個心态,她才肯跟過來,然後冷不丁看了一出情真意切的好戲。
甯璋覺得别扭,尚遠前腳走,她後腳也追上。
雨過天晴,萬事晴朗。
肅親王府的後花園萌發着勃勃生機,他們兩個閑庭信步,從小溪畔走到花圃亭中,甯璋心中郁結松散了,才感歎道:“你之前對她有情有義,忽然這樣,落差也忒大。”
尚遠笑道:“難道你想看我與她繼續拉扯?”
甯璋也微笑:“随你的便。”
尚遠笑得更疏朗:“事實既然如此,我說出來,她也能看得更透徹。不走思路,唯有争氣。心裡要争這一口氣,可能會活得久一點吧。”
甯璋随意搭坐在亭邊,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倒有點像忠義伯府東園新建的亭子,他們年少時曾在那個亭子下頭撈魚,歲月忽已晚。
她有些感慨:“有時候覺得你心黑冷血,有時候又覺得,你這人好像也還有點感情。”
尚遠幹脆握住甯璋的手,貼在自己右胸口,笑吟吟說:“我的心與你的心是一樣的,冷心冷面還是熱血熱腸——看心情。”
甯璋感覺到一陣砰砰的跳動,不知是因為他在劇烈跳動,還是因為自己的心髒也在跳。這動作叫她從耳根就開始發紅,她想收回手,尚遠卻一直很有力氣的握着。
甯璋給自己鼓勵:難不成還怕他?不能輸。
她于是忽然靠近尚遠,眨了眨眼睛:“在清原縣的時候,是她貼身照顧你?”
“當然沒有,我守身如玉。”
“我都聽酒酒說了。”
“噢~那她有沒有告訴你,我每日都在想你?每日想你千百遍,睡夢中還叫你的名字。”尚遠故意調侃她。
甯璋臉紅的發燙,這口氣還是要争的:“是嗎?原來你已經喜歡我到這份上了,難怪我說要離開昌安,你想盡了辦法算計,要我留下。你好會做戲。”
她沒有說明他假扮公子唐止給自己傳功之事,可是彼此也都知道,隻是心照不宣,做盡了互相算計之事,誰也不肯承認那算計中有幾分心甘情願。
尚遠畢竟是小狐狸,他看着甯璋紅撲撲的臉,笑的越發開心,便借着欄杆挨到她身前:“怎麼算計,才能叫你留在昌安呢?”
甯璋轉個身從他懷裡跑了出來,斜斜坐在欄杆上:“你若這麼舍不得我,跟我離開昌安,我可以考慮留你一口飯吃。”
“當真?”
他問這一句,彼此都知道隻是玩笑,這時氣氛卻微妙。
甯璋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歪着頭往外頭一揚:“走哇。”
尚遠的眼睛流光溢彩,他目不轉睛地盯着甯璋,與她的距離挨得很近。方才一句又一句的拉扯玩笑,說不得哪句摻了真心,哪句隻是虛張聲勢的調侃。尚遠也不想分清楚,他輕輕攬着甯璋的腰,防她從欄杆翻下去,隻是笑吟吟看着她,沒有再繼續搭話。
再往下說,好夢都要做到盡頭了。他們兩個都清楚。
莺鳴宛轉,草木有聲,而亭子裡,他們兩個,卻都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