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怕了?”
鬼方祂口吻挑釁,心中卻打鼓。
這些話,他從未對旁人說過,或許,也無人想聽。
今夜向她坦白,不僅是因她詢問,而是,他有點羨慕,那些死掉的人,還會有人想着、念着,在她們死後帶她們回家。
他不想,一輩子做個異類。
“激将法,我受用不起。
“你們之間的恩怨,我不插手,若有朝一日,翟渠執意殺你,我不會阻攔。”
作為旁觀者,雙方互為之事,于鬼方一族,是壓迫,于戎狄王族,是血仇。
矛盾不可調停,也無法原諒。
當權者息事甯人,但将來翟渠繼位,難保不會清算舊恨,所以,鬼方一族急于除掉他,隻是被她橫插一腳,弄巧成拙。
“即使如此,你還想跟着我嗎?”
“我說了,我沒有别的地方可去。”
說來滑稽,鬼方祂受她挑唆,回去告狀,背刺鬼方一族。而鬼方一族得救,還要靠她求情,送他們安然回歸故國。
現如今,鬼方祂流離失所,皆由她這個局外人一手促成。
明珠神色複雜,良久,開口道,“你以後就叫桑吉。”
“這是?”
“新名字,今後,便沒有鬼方祂這個人了。”
鬼方祂眸光一動,按捺住雀躍,仍忍不住詢問。
“那和他們一樣嗎,和你身邊的那些人。”
“嗯。”明珠端詳起對方,說道,“回去之前,把你身上的彩繪毒藥洗了,看着瘆人。”
話音剛落,鬼方祂便縱身躍入月湖中。
“喂!”明珠急忙下馬,“你當心啊,我可不會水!”
不多時,水面泛起漣漪,那人腦袋從水中探出,眼神飄向她。
“你今夜是為了找我,才外出嗎?”
“想得太多,出來遛馬。”
“那你還真是大膽,居然一個人出來,不怕野狼把你叼走?”
這人總是這般散漫,以至于當初被他輕易擄走。
“誰說我是一個人。”
明珠視線投向不遠處,攢動在樹影後的兩個身影。
從她出帳篷,梅辛和竹臨就偷偷跟了上來,兩人不知她要做什麼,就這麼不近不遠地陪着。
明珠道破後,那兩人便牽着馬從樹後走出。
“一會兒你們帶他回去,今後他跟着我,改名為桑吉。”
這邊鬼方祂遊上岸,明珠從馬上取出鬥篷,丢給他。
鬼方祂将鬥篷抱在懷中,問道,“這是你的嗎?”
“自然是我的。”
“……”
鬼方祂獨自忸怩了一會兒,見明珠沒搭理,還是乖乖披上。
“殿下,真要收下他嗎?”梅辛在一旁勸道,“他并非善類,屬下實在不放心。”
“說壞話也不背着人。”鬼方祂嘲諷道,“要說善類,她身邊又有幾個,憑什麼說我?”
那個和父親同謀,置他于死地的毒蛇,還有那個拿石頭砸他腦袋的小丫頭,就連眼前這兩個人,看着也不像省油的燈。
若說善類,她身邊……有這種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