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生永夢并沒意識到自己無意間暴露了和森原一同居的事,他惴惴不安,已經顧不上想别的事,幾乎是一路狂奔回了家。
“森原小姐!”他剛進門就喊。
無人回應。
還沒到日落的時間,午後陽光正好,透過玻璃傾瀉在地闆上,泛着暖色調的光。客廳幹幹淨淨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再也沒有淩亂不堪的情況,沒有人在竟然顯得有些空蕩。
他不信邪地在各個房間裡找了一遍,沒有人在。
到底去哪裡了,寶生永夢苦着臉在沙發上坐下來,視線無意識地停留在了窗邊的躺椅上——自從森原一住進來之後,那把椅子似乎成了她的專屬,她總喜歡坐在那看着窗外,一坐就是一整晚。
第一次他以為是碰巧撞見她睡不着,後來聽她開玩笑說自己不睡覺,而他也不是沒問過她為什麼總喜歡坐在那看窗外,她說房間裡的窗看不到星星。
困意正濃時他打着哈欠問她:“你那麼喜歡看星星,怎麼不出去看。”
“這個時間外面太空了,連個人都沒有,我不喜歡。”她回答說。
那個時候他看見她臉上的神情,連綠色的發絲都透着清冷的光澤,他登時清醒了些,有一種好像觸碰到真實的她的錯覺。因為更多時候森原一總是在笑,無論是什麼情緒的笑,都摻雜了點風輕雲淡,好像她也不是很在意牽起她笑意的事。
從那時起他才敏銳地察覺到,森原一身上有種奇怪的孤獨感,好像與這個世界無關的孤獨。
他已經習慣了她的神秘,她不說,他也不問,就像之前她開玩笑說的那些話,即使已經告訴他别放在心上,他還是默默記在了心裡。隻是他不問,她還真就對自己半句話不談,導緻現在她人沒影了,他連該去哪裡找她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森原一的來曆,這姑娘過分到連個身份證明都沒有,手機号甚至是他幫她辦的。當初她說她失憶了,他其實不大相信,但後來為什麼答應讓她住在他家,他到現在也很難說清楚。她隻是倨傲地坐在那靜靜地盯着他,他便本能地想要相信她。
他知道她身上有太多疑點,也知道她是個很會僞裝的人。他們剛認識的那會兒他真的覺得她就是個古靈精怪的少女。可後來随着時間長了,森原一的氣質越來越外露,他才恍然發覺,她分明就像一把花紋精緻的刀,由内而外散發着若隐若現的攻擊性,隻不過平時她似乎都刻意藏起了鋒芒。上次在花家大我的診所裡,她第一次展現出勢如破竹的矯健身手,着實令他驚呆了,但他在驚訝之餘又隐隐覺得很合理,好像她本來就該是那個樣子,所向披靡,無所不能。
等等……寶生永夢從混亂的思緒中抽離出來,花家醫生的診所他還沒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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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又來了,我這裡是什麼打卡聖地嗎?”黑白發的醫生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重新看向電腦。
“那個,我是想問,有看見森原小姐嗎?”
花家大我反應了一會兒,饒有興趣地轉過身挑眉:“你是說那個綠頭發的保镖小姐?”
“什麼保镖?”寶生永夢一頭霧水。
“她說她是你的保镖,原來不是啊,”花家大我難以理解地撇了撇嘴,“那你們是什麼關系,值得她為你威脅我把卡帶還回來。”
“……威、威脅?”
怪不得說是光明正大要回來的,他早該知道的,以她的脾性……
似乎是想起今天自己吃虧的事,花家大我臉色不怎麼好看地哼了聲:“這裡沒有你要找的人,慢走不送。”
西邊的太陽已經開始下沉了,出了診所的寶生永夢留意到赤紅的天色皺了眉,可他要找的人還沒有任何線索。
明明說過不會做多餘的事的,卻還是有意無意地會幫他,她可真狡猾,他怅然地想。
這讓他怎麼能不擔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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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原一其實一直都是個思維很跳脫的人,就像是她把暗中盯着她的人釣出來後看見他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對他進行人身攻擊:“這麼醜憑什麼和我一個色系……”
結果說完了才想起來自己好像不應該這麼淡定,如果是普通人的話,看到怪物應該抱頭尖叫吧,她面無表情地想。可是她不會裝害怕的樣子,還不如不演。
對面顯然也沒料到她會那麼冷靜地打量他,雙方一度陷入僵持,最後通體綠色的Bugster終于開口說:“你,跟我走一趟吧。”
森原一相當詫異地打量了他一眼:“這麼客氣?”
格拉費特:這不是重點吧。
其實他不是很願意幫帕拉德做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把人好端端地請過去和她打遊戲什麼的這也太神經病了。同樣是Bugster,他實在理解不了帕拉德到底在想什麼。難道就因為這女人和寶生永夢打過遊戲還住在一起,他就受刺激了嗎?
作為同夥的格拉費特都不理解,森原一就更不理解了,她本來以為這個Bugster是要綁架她,就像綁架莉子小姐一樣,可是最後居然隻是把她帶到一間地下室倉庫之類的地方然後丢給她一個遊戲機,指了指不遠處坐着的一個卷毛男人:“和他打遊戲,然後就放你走。”
森原一:……你們來搞笑的麼?
但她還是敷衍地和那個卷毛打了幾局,局局不到十秒就死,對方似乎感覺到了她沒用心,笑得陰恻恻的:“你能不能走點心?”
于是她稍微認真了點,變成了每半分鐘死一次。
“你就隻有這種水平?”
面對這位疑似患有網瘾的反派的質問,森原一歎了口氣,總算是打起精神開始全力以赴,結果一打就是好幾個小時。
等她筋疲力盡地放下遊戲機,才突然覺得這場面有點似曾相識……她之前和小醫生打遊戲也是這樣,本來隻是象征性陪玩一下,但往往打着打着她的勝負欲就起來了,然後——就會輸得一敗塗地。
“玩夠了嗎?”她問,“玩夠了就放我走吧。”
卷毛沒有看她,隻是勾起唇意有所指道:“别急,還不到時候。”
森原一目光凝了凝:“什麼意思?”
“我本來以為你有什麼過人之處能讓他高看一眼,沒想到你遊戲打得這麼爛,”他漫不經心地說,“所以我在好奇你對他的重要程度,如果你不見了,他會不會急着來找你。”
“他?”森原一皺眉,剛想進一步詢問,就被衣服口袋裡的手機振動聲打斷了。
來電顯示——寶生永夢。
她瞬間确定,對方口中那個他正是指寶生永夢。
“你們想用我來釣他?”
“一開始沒這個打算,但現在,”卷毛看着她笑了,一張娃娃臉顯得稚氣未脫,“有點想試試了。”
“你不接電話嗎?”他眨眼。
森原一無語地白了他一眼:“我現在接電話,你們肯定會僞造出我身陷險境的假象,讓他關心則亂吧。”
“怎麼能叫假象,你不會覺得你現在的處境很安全吧?”他對她處變不驚的态度有些不滿,笑容變冷了些,“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不接嗎?”
“不接,”她眯起眼看着他,“你能把我怎麼樣?”
“有趣,為了保他不求救麼,”卷毛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憑着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與她對視,眼神有些嘲諷,“那就讓我看看你能為他做到什麼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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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森原一醒過來的時候,胸口衣袋裡的手機還在振動,已是入夜,掠過皮膚的晚風格外的冷,這讓她很快清醒過來。
手腕被繩索捆住了,該死的,她不就是猶豫了一下要出幾分力怎麼就被迷暈了。
“醒了啊,”罪魁禍首笑眯眯地走過來看着她,語氣充滿了惡趣味,“現在是晚上十點三十七分,這裡是本市最高的樓頂噢。”
居然這麼晚了……
森原一的表情一言難盡:“你想表達什麼,你帶我來這麼高的地方看星星?”
他哈哈大笑起來,很快笑意又淡下去:“你真有趣,夜黑風高,不會害怕嗎?”
她不動聲色地站起身退開幾步:“你打錯主意了,我不恐高,不怕黑,也不怕死。”
他歪了頭看她:“那你後退幹什麼?”
彼時她已經退至樓頂的邊緣,今晚的月光不甚明朗,遠距離下帕拉德看不清她的神色,可他眼睜睜地看着這個女人竟然又後退一步,踩上了最邊緣的台階。涼風席卷下,她傲然挺立,身後是濃如墨的夜色和百米多的高空。
他微微一愣,她想幹什麼,用她的命來威脅他?
“我不知道你是想讓我屈服還是想讓我死,說實話我也不在乎,”森原一擡了擡下巴,語氣輕蔑,“我隻知道現在我不想陪你玩了,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