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烨鼓起勇氣問：“是那個叫劉小利的人嗎？”

“聽起來是。”她指的是新聞裡的報道。

“他……有精神病嗎？”江烨惴惴不安地問。

顔文斐擡頭看了他一眼，那天劉小利來店裡找裴右時，江烨和他見過短暫一面。她垂下頭，繼續收拾東西：“他是出了車禍之後才開始說瘋話的。”

江烨松了一口氣，接過她還給他的筆，整理好挎包後起身準備離開，走了兩步，回過頭。

“小顔姐，”他的聲音裡有些許擔憂，“這個案子……什麼時候才能調查完？”

顔文斐看向他，走廊裡空蕩蕩的隻有他們兩個人。她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凝神思忖，把臉轉向了對面的牆壁。走廊外辦事大廳裡人員進出的聲音傳進來，江烨安靜地等着，頭頂的挂鐘秒針走過了一圈的一半，她轉了回來。

“應該快了。”她說道，臉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像是在安慰對面的人，“不會拖很久。”

江烨出來時看見樂瑤推着自行車等在門外。他招了招手，示意她等一會，然後去辦事大廳側面的桌子上登記。把他帶進來的是那個身高近兩米的壯漢警員，江烨記得他姓周，雖然身形魁梧到能遮天蔽日，一開口卻又溫吞得有點遲鈍。這位周警官之前和另外一位女刑警在店裡審過抓過人，所以江烨知道他是案件的主要負責人之一。

填表沒有花很久，隻需要出入時間、個人信息，再寫一段探訪原因就行。江烨把表還給這位周警官，對方看了一眼，點頭示意沒問題，然後對他說：“這個案子應該是近幾個月來拖得最久的一起兇殺案了，一般我們不會這麼來回問人的，情況比較特殊，有勞你們擔待點了。”

“周警官，我想問一下之前的那個案情發布會，是最終結案了嗎？”

“那個是個階段性的進展，還沒有。”周紅月看着江烨失落裡有些焦急的神色，忍不住撒了個謊安慰他，“……但是快了，我們在調查，有眉目了。”

江烨才終于把懸着的心放了下來。道謝寒暄一番後，他準備從大門離開，周紅月像想起了什麼，有些猶豫地問：“說來剛才對賬的時候，你們的老闆是怎麼跟你說的？”

“說什麼？”江烨有點摸不着頭腦。

“案子的事。”周紅月咳嗽了一下，“她有表達什麼……對我們的看法嗎？”

“沒有的，她沒覺得不高興，周警官您放心，我們都知道調查不容易。”

“其他呢？有說什麼和案子相關的東西不？”

“您說的是……什麼相關的東西？”江烨的臉色開始有些不自然。

“比如說一些，呃，不正常的東西，或者說有哪些情況，不要和外人透露啊，這一類的……”

江烨站在原地，緩慢理解着他話裡的意思，在終于反應過來他暗示着什麼的時候，一下子激動了起來，他氣憤地朝周紅月大喊：“小顔姐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的！”

周紅月被這突如其來的憤怒吓得不敢出聲。聞聲而來的樂瑤把他拉了回來，他狠狠瞪了周紅月一眼，擦幹臉上的汗大步從正門走了出去。樂瑤連連道歉，然後追上了他，離開前看着周紅月說了一句：“周警官，如果有别人懷疑小顔姐的話……您一定得相信她啊！”

辦事大廳裡又隻剩下周紅月一個人站在中央。他還懵着，他沒想到會得到這樣強烈的反應。手中的表提醒着他還有事要辦，周紅月甩甩腦袋，從側門回去了。審訊室裡的燈亮着，走廊上站着幾個隔壁二隊的警員，看樣子他們今天也要問人。他打了聲招呼從一旁穿了過去，走向倒數第二個房間，顔文斐對完賬後已經進去了，正坐在桌前等審訊員回來。

他透過門縫朝裡面看。顔文斐側對着他，沒有發覺自己在被人盯着看，而是直視面前的白牆。周紅月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這三天裡，她幾乎每天都在這裡從早坐到晚。剛才店裡那個男孩子可能是對的，他歎了口氣，心想，她是所有相關人員中最配合的那一個，連給的證詞都事先幫他們捋了清楚。他真的不應該懷疑她。

審訊員還沒有出現。周紅月看了看表，決定上樓去看看怎麼回事。推開樓梯間的門，一個人影從二樓快步下行，剛好出現在拐彎處。他呆住了。

“……老大你這兩天去哪裡了你怎麼一直沒回我們電話？？”周紅月的聲音活像盼夫歸家的怨婦。

“之後再說。”裴右潦草地回了一句，在周紅月不停的追問中走到他面前，把一張單子塞進了他手裡，“批捕了。”

周紅月看見單子上的名字，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嘎一聲門被推開。顔文斐回過神來，看清楚是裴右後，開口道：“你同事出去了，一會回來。”

“他忙别的事去了。”咔的一聲，裴右關上了門。顔文斐有些奇怪，但沒有問什麼，等裴右走到桌邊上的時候才出聲：“你們換人了？”

“不審了。”他把一樣東西抛到桌面上，然後拉開椅子，在她正對面坐下。顔文斐看過去，是支錄音筆。聲音從前方傳來：“要聽嗎？”

顔文斐沉默地看了一陣，擡起眼。

裴右摁下了播放鍵。

嘈雜的電流聲在審訊室裡響起。前兩分鐘都沒有人說話，隻有背景裡周圍人的談話和車流聲。廣播聲在高處響起，播報着到站列車的班次和時間，原來是在火車站。一陣熙熙攘攘的喧嘩後，呼吸聲吹到了麥克風上，片刻，被電流加工過的裴右的聲音響起了：

“你好啊，這就又見面了。”

“叫你什麼比較好呢？”

“張恪？還是說……”

“劉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