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麼?孩子們今日出征,你還想這些?”仆固艾依醒來,見他如此,微微斥道。
範巡嘿嘿一笑,攬過她的肩膀,自然地為她披上外衣。
他湊在妻子耳邊:“孩子們出征前見父母恩愛,也能少些對家裡的憂心,安心作戰。”
見妻子并不理會他,他試探道:“還在怪我讓兩個孩子一起上戰場?”
“兩個孩子又不是沒有一起上過戰場,我怪你什麼?”仆固艾依又歎氣,“隻是阿石與長公主成婚尚不滿半年,夫妻便要分離。這一去也不知要多久。”
“長公主深明大義,豈會怪他?我們剛成婚時我不也去平亂了,不過我比那小子好福氣,夫人當時也在軍中。但是,還是勞煩夫人,阿石出征之後多多關心長公主。”
仆固艾依為當時朔方節度使麾下謀士,出征大事,自當從旁出謀劃策。
她接過衣裳,微微用力推開範巡:“這還用你說,阿石話多,他一走,長公主能清靜不少。但或許,也會覺得有些無聊吧。”
就像範巡在的時候,她總嫌他纏人。可他不在的時候,白日裡忙想不起這号人,夜深人靜時又會開始思念他的溫度。
她一邊穿衣裳一邊感慨:“我從前總覺得,做母親該為孩子安排好一切,讓他們這一輩子都順風順水地過。可我們這兩個孩子,沒有一個是安分的性子,總想去外面闖。其實去支援豐州誰不能去呢?他們非得沖在前面。”
她穿好鞋襪,準備去洗漱:“罷了,讓他們去吧,我知道他們都是想去的。我們給他們備足糧草,戰馬,讓他們去戰。”
範巡:“我範巡的種,都不孬。等着他們得勝歸來便是,北鹖成不了氣候的。”
仆固艾依嗔了他一眼。
他被看得心癢癢,嘴上倒是立馬老實:“我知道我知道,要戒驕戒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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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李清壁早早醒來,見範希誠在地上睡得正香,心裡有幾分愧疚。
若不是娶了自己,他一個節度使的兒子,何至于連床都睡不上,隻能日日打地鋪。可他不僅不生氣,還仿佛占了天大的便宜。
她還記得他那日抱着褥子在她床邊鋪好時興奮的神情,還記得他在地鋪上躺好不到一刻鐘便能睡着。
他似乎怎樣都能活得很開心,在地鋪上都能睡得香甜,嘴角都還帶着笑。這是自己做不到的。
範家人都是如此,充滿生命力,不懼世間艱險。也正是這樣的家,才養得出範希儀和範希誠這樣的孩子。
她心裡生出無限向往,又傳來陣陣柔軟,第一次纡尊降貴,親自叫他起床。
範希誠簡直受寵若驚,興奮地跳起來:“阿九姐姐,你怎麼這麼早?”
李清壁溫聲道:“今日要送你們出征。”
範希誠很開心她能想着自己,他飛快洗漱好,又一口氣喝了三大碗肉粥,吃了四個臉大的胡餅。
李清壁很少起這麼早,沒什麼胃口,隻喝了大半碗粥。
見範希誠吃這麼多,她看得心驚肉跳,勸道:“要不先别吃了,待會兒出城,路上颠簸,吃太飽恐會腹中難受。”
範希誠擺擺手:“這不過大半飽而已,不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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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早膳,李清壁再讓人清點了一遍他要帶的東西,聽聞桓允舟已經到了有一會兒了,便催他快些出門。
他磨蹭着遲遲不肯穿戴盔甲。李清壁正不解,卻聽他将底下人都遣出去,期期艾艾往她那邊湊。
“做什麼?”看着他越來越近,她呼吸變得急促,總是平穩的語調也明顯慌張起來。
他眼神清亮,嘴角帶笑:“抱一下。”
他在她面前站定,擡手,用力将她擁入懷中,感受着來自心上人的溫熱的體溫和有力的心跳。
那麼鮮活,比起她待他那仿佛留好的永遠不遠不近的距離感,他更喜歡感知來自她身體的真實。
隻有擁人在懷時,他才能真切感覺到,她是同他有關的,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除了他,這世間沒有任何一個男子可以這樣做。
李清壁下意識就要推開他,但他抱得太緊,恨不得揉進身體裡從此再也不分離。李清壁那點兒力氣根本撼動不了什麼,隻能任他抱着。
她一擡眼,發現自己眼睛正對上的竟然是他的下巴。
他又悄悄長高了。
他不肯松手,李清壁掙紮間兩人挨得更近。她的呼吸噴在他脖頸間,輕輕的,似是蝴蝶輕輕煽動翅膀觸到了他的皮膚,惹人心癢。他那被曬成麥色的脖頸陡然紅成了燃燒的火。
範希誠略低了低頭,嘴唇輕輕貼近她耳邊,永遠上揚的少年音這次卻近乎哀求:“就抱這一次,好不好?以後不知還有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