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荷點點頭:“是有些奇怪,來的時候還是神采奕奕的,走的時候感覺精神頭不大好。”
“難道是我叫他幫忙,他礙于我是長公主不好拒絕,實際上不想幫忙?”
可靈州這裡,看過圖紙的人隻有他一個。況且還有一點最重要的是,濟通渠修建之人,乃是張應先祖。他有家學淵源不說,本人也是自小研習相關知識,有了他,會有很大助益。
她想了想,決定就當不知道張應不願意,又讓玉荷送了五百兩銀子和一副珍藏的大家書法給他。
“你剛好送衛臨風回去,便給那孩子花用,張大人俸祿也不多,總不能勞費他掏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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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玉荷送回去的路上,衛臨風一直耷拉着頭。
先生回去沒有叫他,難道先生也不想要他了嗎?他才過了一天好日子,就要到頭了嗎?如果姐姐送她回去之後,先生還是不要他,他該怎麼辦?
是跪下來求先生留下他,還是轉頭求長公主收留他?
他懷着這樣忐忑的心情,越走越慢。
玉荷察覺到不對,也停了下來,半蹲下來問他:“怎麼了?走累了嗎?”
衛臨風忍住淚水:“沒有,姐姐,我們繼續走吧。”
玉荷捏了捏他黝黑的小臉蛋:“先生忘記你,你不開心是不是?”她又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别擔心。長公主今天找張大人有正事,他是操心正事才忘了你。以後都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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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張大人擅長鑒賞丹青,殿下說這副前朝名作終于遇到有緣人,特叫我送來。這孩子由先生教養,殿下也叫我送來一點心意。”雖是賞賜,但玉荷話說得漂亮,叫人聽了舒心。
張應當然清楚這不過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賞賜,但隻要他想,這便就是殿下送他的禮物。
在門口送走玉荷,張應回屋展開畫卷,一副山水圖躍然紙上。水波粼粼,浮光躍金,不愧是大家!
他看得癡迷,好半天才注意到衛臨風:“你站這做什麼?玩去吧!”
衛臨風圓溜溜的大眼睛轉了轉:“先生,你會一直留我在你身邊嗎?”
“你這孩子,小小年紀心思這麼多。我今天就是忘記了。我既然是你的先生,怎麼會丢下你?”
話一出口他又後悔了。衛臨風之所以想這麼多,是因為曾被人放棄過。
一個不過九歲的孩子,本來正應該是跑鬧玩樂的年紀。桓家的那個小娘子,雖然調皮任性,但一看就是家裡寵着長大,所以行事無所顧忌。
張應蹲下身,視線與衛臨風齊平,雙手握住他的胳膊:“我會一直留你在身邊,教你讀書識字。待你長大了,我送你去考科舉。”
衛臨風長這麼大,除了早逝的耶娘,從沒有人為他這樣打算過以後。耶娘的慈愛太久遠,他都要記不得了。
他感動不已,一頭撲到張應懷裡,嗚嗚嗚哭出聲,鼻涕眼淚都蹭到張應的新衣裳上。
衛臨風雖然年紀小,人也長得瘦小。但他經常幹活,一身牛勁,張應差點被他撞得直接坐地上。
張應好不容易穩住,他既可惜自己的新衣裳,又實在不喜與人肢體接觸,本想推開衛臨風。
但看衛臨風哭得可憐,他還是勉為其難将人抱進懷裡,掏出自己的新帕子,将衛臨風眼淚鼻涕都擦幹淨,再帶人出去吃了頓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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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去往城外的馬車上時,桓允溪掀開簾子,望着窗外:“公主姐姐,我們出城去做什麼?去遊玩嗎?”
她隻當李清壁不了解靈州狀況:“去城外遊玩最好是春天去,夏日太熱了。而且聽說最近城外有些亂。”
李清壁:“我們去施粥。”
李清壁是天家公主,又是範家的媳婦。桓允溪是是朔方兵馬使唯一的女兒,在靈州地位獨特。
雖說粥棚已經搭好,施粥正有條不紊進行中。可她們若是出現,能更加鼓舞民心,讓流民們堅信,它們是沒有被朝廷放棄的。
仆固艾依沒有告訴她實情,是怕攪擾了她的清靜。可她也想同他們站在一起,為靈州百姓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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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便這樣過着,又一個冬了。靈州的一切都在有條不紊進行着,無論是李清壁的公主府,還是靈州正在修的灌渠。
朝廷确實給撥了一筆錢下來,但通濟渠的圖紙卻已經在兵亂中遺失,他們自然沒給。是以張應在灌渠修建中确實發揮了不小的作用。
李清壁這半年一邊督建公主府,一邊整理自己的見聞錄,倒是有了不小的篇幅。她将整本裝訂好,寄給了已至越州的李懷。
已經寄出三個月,卻仍未收到回信。她有些擔心李懷的身體出了什麼岔子。雖然之前的通信中他一直說自己一切都好,但李清壁知道,他是報喜不報憂的性子。
此時見送信人又至,急得在一堆信件中不停翻找。可竟沒有一封是她的。
不僅沒有李懷的信,連範希誠雷打不動的十日一封的信都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