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連續幾日的大晴天,飛機落地時,天空被落日染成一片瑰麗的粉金色。陳泱對文心說這是一個好兆頭。
話音剛落,手機屏幕就亮了起來。
見陳泱沒反應,文心好奇地瞟了一眼,以為她沒注意到,好心提醒:“沈先生的電話。”
“出去再說。”陳泱将手機放進口袋裡,若無其事地往艙門外走。
然而這次出行沒有上次順利,從VIP通道出來時,遇到了幾個蹲點的代拍,将陳泱認了出來,迅速堵住了去路。
“陳泱!是陳泱!”
閃光燈和喧鬧聲又惹來看熱鬧的乘客,裡三成外三層地将二人圍在裡面,推搡、叫喊,事态發展趨向白熱化。
文心雙臂環着陳泱,試圖用自己的身體為她撐住最後的防線,高聲喊道:“大家讓一讓,别擠,别擠啊!”
但她力氣太小,聲音也被人潮掩蓋,好幾次被推得踉跄。
數不清的手機怼着臉,陳泱低着頭卻避無可避,攥着文心的指尖發白。她感覺自己像個球,被外力擠着,推着,往不同方向撞。一時間分不清東南西北。
突然間,前方傳來幾聲低沉有力的叫喊:“讓開!”
擁擠的感覺消減,空氣也不再滞悶。
陳泱擡頭發現,十餘名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擠了進來,不容反抗地将人群撥開,如同摩西分海般,輕而易舉地開出一條道路。
文心反應很快,拉起陳泱的手就往前跑。
剛出機場大門,就見周岐站在不遠處,一手拿煙,一手舉着電話在說什麼,眼睛緊盯着大門處。
見到陳泱兩人,他第一時間丢掉煙頭,沖她們揮手,卻并沒有走過來,隻是指了指停車場方向,然後轉身往後走。
不出百米,一輛眼熟的巴菲特S映入眼簾。周岐左右看了看,以最快速度鑽進副駕駛,随後降下一半車窗,伸出根手指朝裡勾了勾。
他這套特務接頭的動作把陳泱搞得啼笑皆非,被圍堵的驚惶和郁悶都消散不少。
“我覺得周先生很有幹我們這行的天分。”
聽見文心悄聲嘀咕,陳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見過拿網球拍打蚊子的麼?”
坐上車後,周岐先關心兩人有沒有受傷,見陳泱搖頭,他長舒一口氣,無奈道:“你要不先給他回個電話?”
陳泱眼波閃了閃,手伸進口袋裡捏住手機,卻沒拿出來,有些生硬地岔開話:“你怎麼過來了?”
周岐無語,遞給她一個“你說呢”的眼神。陳泱抿起嘴,也意識到自己這話确實問得很無聊。……
“他倒是想過來,但集團最近事情很多,接連幾個決議要開董事會,還得飛趟德國。每天都睡不了幾個小時。”
說這話時,周岐不着痕迹地從後視鏡裡觀察陳泱。她嘴角抿起,垂眼看着手機,屏幕的光亮了暗,暗了亮。
想起沈時昱剛才在電話裡的急切,他又加了把火,拿捏好音量,裝作自言自語:“聽吳叔說他這兩天有點發燒,也不知道好些沒有?”
兄弟隻能幫到這兒了。
沈時昱很少生病,上次看見他病倒還是六年前的事,她至今記憶猶新。陳泱有些急了:“怎麼會發燒呢,我走之前還好好的啊。呂爺爺去看過了嗎?”
“具體什麼情況我也不知道,待會兒到了酒店你自己問吧。”
說到酒店,文心從剛才就發現車子行進的路線莫名眼熟,适時插話:“周先生,我們這是去哪兒?”
“麗爾頓。上次你們住過的那家。”
文心一愣,“啊?可是我們已經訂好了酒店。”
周岐聳了聳肩,面露為難:“抱歉。泱泱也知道,我一向是奉命辦事,眼下隻有先将你們送過去。後續安排得讓他倆自己溝通,我做不了主。”
他這番話點醒了文心。對啊,陳泱已經是有未婚夫的人了,她孤身跑到香港來,衣食住行這塊兒自然有人比她更上心。
陳泱此時挂心着沈時昱的身體,哪兒還顧得上住哪裡。
礙着車上人多,她沒有打電話,而是發了條微信過去:
【你生病了嗎?】
然而,直到辦理好入住,文心在總套裡穿進穿出地整理行李,陳泱依然沒有收到沈時昱的消息。
“泱泱,泱泱!”
文心叫了幾聲,陳泱才回過神,“嗯?”
“别看手機啦!把藥喝了,待會兒該涼了。”文心一邊叮囑,一邊将剩餘的飾品從行李箱裡拿出來。摸出一個包得嚴嚴實實的絲絨方盒,她問道:“這個镯子你要單獨放嗎?”
陳泱正苦着臉灌藥,聽見這話,連忙點頭示意她放下。還是得放保險箱裡才安心。
這玉镯她原本想留在沈時昱那兒,既擔心戴出門太招搖,又怕不慎磕了碰了。放在他那兒,場合有需要的時候再戴上,也不耽誤什麼。
那晚他們因為去香港這事兒有些不愉快,沈時昱送她回家,她在車上把這意思說了,就感覺身旁的低氣壓更加明顯。
“是不是我給你的任何東西,你都不會接受?”
他聲音不大,但話音剛落,前面隔闆就緩緩升了起來。
陳泱嘴角抽了抽,無奈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就收好。”
他冷言冷語的樣子擊退了陳泱再說下去的勇氣,頭靠在後枕上,握着镯子看向窗外。
夜色如水,一汪一汪地漫過腳背、小腿、腰間。陳泱感覺自己要在沉默中窒息的時候,車子平穩地停了下來。
她抿起嘴角,推開門便要下車,關門前聽見他問:“什麼時候過去?”
“後天吧。”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