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芷下意識避開謝安的視線,沒吭聲。心底卻是不願的,她是對謝安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可僅憑這點心思不足以讓她輕易許諾終身。
謝安自是看出她的不願,扯了扯嘴角,笑道:“我随口一說,你不必放在心上。”
“嗯。”惜芷應聲,不自在地往後挪了挪,她與謝安的距離過近,讓她手腳一時不知往哪裡放。
見狀,謝安識趣地退開。
二人一時相顧無言。謝安率先打破僵局,說道:“不知二姑娘眼下有何打算?”
惜芷想了想,緩聲道:“我想回臨祁。”她回到上京不過短短兩日,便生出了怯意,懷念起在臨祁的日子。惜芷回到上京,一是答應過謝安,二是不舍得餘閑。
可如今,她想,自己與二哥再回不到過去的。餘府之于她,是狼巢虎穴,餘家人不喜她,她亦是厭惡餘家衆人。若非勢單力薄,依惜芷記仇的性子,勢必要一一報複回去。
這句“我想回臨祁”讓謝安僵住,張了張嘴,又閉上。末了,他歎道:“你今日剛受驚吓,不宜出行。暫且修養幾日,幾日後我親自送你回去,可好?”他聲音啞了幾個度,一字一句似擠出來般,透着澀意。
惜芷沒想到他這麼好說話,愣後點頭應道:“多謝小将軍。”
“不必對我這般客氣。”謝安勾唇笑笑,直言道,“我還是更喜歡你直接喊我謝安。”
……
“謝安。”
謝安滿意道:“嗯,我在。”
惜芷不由稱奇,這還是自己從前認識的謝小将軍嗎?她從前可不會想到謝安還有這幅面孔,好像萬事隻要自己開口她都會順從自己。
她試探道:“我不想住在念雲築。”
謝安垂着眼,惜芷看不清他的情緒,隻見他輕輕點頭:“好。”
“可你如今在上京并無去處,今日暫且委屈一日。明日我便去替你另置宅院。”
眼見說着,謝安便要起身去安排,惜芷忙将人攔住:“不必。我就是随口一說,住在念雲築,挺好的。”
謝安在她略顯心虛的眸子裡瞧出什麼,無聲笑了笑,沒揭穿,隻道:“那便好。”
他又待了一刻鐘,見惜芷愈發坐立難安,便識趣地找了個由頭離去,臨出門前,謝安思忖片刻,止步,回身看向惜芷,神态鄭重。
“方才我說娶你之言并非戲言,你不願,我便等到你願意那一日。餘惜芷,我心悅你,并非一時戲言,亦并非是愧疚之情。我心悅的隻是你這個人本身,隻是一位名為餘芷的女娘。”
惜芷仍抱膝坐于榻上,聞言怔住,仰着臉,下巴搭在膝頭,一時忘了眨眼,呼吸漸漸急促。
“你知道我不是她?”女娘面色慘白,小心翼翼地試探着。謝安險些讓她這抓不住重點的問話弄破防,又不忍她擔驚受怕。良久,他歎道:“嗯。莫怕,我不會做什麼的。我認識的、喜歡的,從來便是那個在長南街頭跟在我身後的女娘。”
惜芷也是一時犯傻,想來是自己與謝安接觸過多,不慎漏了破綻。若是謝安真的要對自己做什麼,哪還會等到如今。
她放松下來,又想到謝安的那一番剖心之語,咬了咬唇,面頰倏地滾燙起來,連帶着耳尖也沁血似的紅。
謝安安下心來,這才是她想看到的反應。他按住蠢蠢欲動的手,溫聲道:“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的心意,并不求你做出回應。你想回臨祁,我不攔你,可我日後可否能去臨祁看你?”
“嗯。”惜芷将臉埋進手臂間,胡亂點着頭,嘟嘟囔囔道,“臨祁又不是我一個人的臨祁,你若想來我還能攔你不成。”
謝安失笑:“二姑娘說的有理,是我胡攪蠻纏了。”
“哼。”惜芷道。
謝安又道:“我隻是怕去了臨祁,二姑娘不願見我罷。”
惜芷憤憤擡頭,頂着燙到可以煎雞蛋的臉,故作鎮定道:“你明知故問,分明料準我不會不見你的。”說到後面,已有幾分惱羞成怒。謝安怎麼這麼壞,自己若是真的不見他,他難道就會乖乖不見嗎?
胡扯,她才不信。
若在說下去,隻怕某位女娘要燒冒煙了,謝安點到即止,賠過罪後一步三回頭地離去,一路走在府裡,面上始終浮着笑意。
在屋内伺候的幾位丫鬟歎為觀止,在小将軍走後才敢互相對視一眼,彼此都能看出對方眼底的震驚。
見鬼了,謝小将軍十幾年笑的次數定不會多過今日。
*
惜芷想到要回臨祁,一顆心便安定下來,打定主意不能久留上京,過兩日便催着謝安放她回去。
她在念雲築待的惬意,不知外間有人為了見她一面險些急瘋了。
下人領着面色陰沉的餘二公子行于抄手遊廊上,腳下步子邁得極大,生怕耽誤餘二公子的事,惹火燒身。
餘閑進門後,先是往四周看了看,沒看見熟悉的身影,才黑着臉看向謝安:“人呢?”
謝安右手撐着頭,左手食指規律地敲擊着桌面,不緊不慢道:“餘大人請坐。”随後又示意下人奉茶。
丫鬟捧着熱茶至餘閑面前:“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