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剛從清樓路過,不小心聽到蘇冉喊一個人叫師父。”堂堂一教之主,自然是不會随随便便認人為師的。
雪疏影的身體沒動,頭以脖子為軸,平平地轉過來,古井無波的眼睛裡這次盛滿了難以置信。
陸小鳳看着她這個樣子,突然就有些膽戰心驚,都有點想打寒顫:這是她之前給自己描述的那種“黑化”前一秒的痛不欲生嗎?
陸小鳳腦子轉得飛快,因地制宜,又補了一句安慰,“你别看陸庭君剛剛跟你冷言冷語,他走之前看我那兩眼,是确認我對你有沒有敵意。”
雪疏影維持了那令人驚悚的姿态表情兩秒後,轉身急奔。
陸小鳳擔心她現在悲痛欲絕,腦子不在線,也趕緊緊随其後。
陸小鳳也想過,要不要制止雪疏影。
但看雪疏影那個不要命的樣子,她斷了這個想法。
幸好冬天夜裡的風足夠得冷,等雪疏影到了清樓,沸騰的情緒已經消耗了大半。
她躲在夜色裡,來回輕聲呼喚,久到陸小鳳以為她瘋了的時候,一條白色的大影子突然突然越牆而來:是那條大白狗。
緊接着更令人咋舌的事情發生了:雪疏影劃破手心,把自己的血喂給了這條狗。
陸小鳳才花了兩秒消化這個事情,雪疏影已經附耳跟狗聊起來了。
一人一狗,竊竊私語。
陸小鳳:這就是傳聞中能與動物對話的技能嗎?
那雪疏影是需要喂了血才能跟動物對話,還是喂了血動物才會說實話,還還是,她的血很好喝,算是贈禮換動物回答她的問題呢?
陸小鳳饒有興趣地看着,卻聽那“呆萌”一個聲音沒控制好,“嗷”得高了些,驚動了樓上。
在樓上推窗的前一秒,她當機立斷,拉起雪疏影抗到背上,飛速逃離了現場。
跑遠了,在一條小巷子裡停下。
陸小鳳把雪疏影放了下來,隻見雪疏影宛如雕塑一般,沒有表情卻又好像有幾分表情地立着。
陸小鳳陪着沉默,眼瞅着天色開始轉亮,她也站得腳疼。她長呼一口氣,“你要沒什麼事兒,我就先走了。”她還得回去看看花滿樓。
她話還沒說完,雪疏影的眼淚跟開閘一樣,嘩啦啦就往外流,表情卻還是那一副死人的樣子。
陸小鳳:完了,走不了了。
她悄悄轉轉腳脖子,又繼續陪着雪疏影,直到她的眼淚稀疏到開始斷流,天色也微明,鳥叫聲漸起。
作為一個過來人,陸小鳳抱了抱雪疏影,“雖然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但别用别人的錯誤,懲罰自己。”
不過陸小鳳也知道,大道理大家都懂,難的是做到。
“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誰?”雪疏影啞着嗓子。
陸小鳳抱着她,想了想,還是說了實話,“是。”
“那我是誰?”
陸小鳳心裡輕輕歎氣,挑了幾個不會吓到她的,“如玉公主,銀面玉環,驚鴻……算二号驚鴻吧。”
雪疏影自嘲一笑,“不愧是陸小鳳。”
陸小鳳松開雪疏影:她還沒有說,自己還知道,雪疏影是天水宮少宮主,以及翠微閣閣主。
雪疏影随意地在抹了抹有點被凍到的臉,“很多人都知道我的故事,但他們都不知道真實的、完整的故事,是什麼樣的。”
她好像也站不動了,盤腿坐了下來。
這本來該是一個聲淚俱下的傾訴,但她語氣平靜得都對不起她做說書人的水準,文采也遜色了好多。
簡而言之,雪疏影出身是一小國的公主,備受寵愛,母後與這裡瑞王的母親是手帕交。
結果有次瑞王一家拜訪時,帶了太子。她被太子瞧上了。
得知她和瑞王兩小無猜,兩家外加兩人有訂親之意,太子先下手為強,請這邊的皇上找她父皇約定了兩國聯姻。
然後就開始了瑞王覺得對不起她,還得一天天在太子眼皮底下讨生活的日子。
這普通人的糟心日子沒多久,她父皇不知道怎麼就瘋了要燒死她。
這時,她師父出現偷偷救走了她。
從此改名換姓加遮面,也就是戴個銀色面具。
由于她啥也不會還嬌氣,在九瓊教裡隻有師父給她溫暖,于是她為了争口氣,苦練武功,最終有了“銀面玉環”的稱号,同時又招惹了一朵爛桃花,就是當時朝中積威深重的大将軍,非得納她為妾。
師父不同意,但她不忍心,就屈服了。
但臨到洞房的時候,她後悔了。
加上師父派來救她的人也來了,最後以他們血洗将軍府告終。
等她浴血而歸,卻被一位師姐憤怒告知,師父在來救她的路上,惹上了某個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大組織,一時不敵,離世了。
所以……她潛入了那個組織。
可是好多年了過去了,雪疏影日日勤勉,毫不懈怠,已經在該組織裡擔任了重要角色,卻完全找不到他們殺死師父的蛛絲馬迹,更罔論是他們中的誰殺死了師父。
陸小鳳:這是個狠人啊……混進赫赫有名的天水宮不說,還當上了少宮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