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趙元徽聽了臉色很不好,道:“渾說什麼。”
夏舜卿勉強地笑了笑。他有點疑惑,世子是真的無意,還是故意掩飾。
趙元徽與缃兒心悅彼此,夏舜卿很早就這麼認為。
那還是在十分天真的年紀,他們都還不太懂得感情是什麼。那時那些在乎的眼神,都被夏舜卿看在眼裡。
他心裡的酸楚又多了幾分,恰如詞中所說:若問閑情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世子莫急,我玩笑呢。不過我家裡也不需要舞姬,過些日子我會送她回你府上。”夏舜卿平靜地說。
趙元徽不置可否。
呂均平沿着回廊走過來,見他倆都在,便邀請道:“二位在聊什麼呢?若是無事,來投壺可好?”
趙元徽還在氣惱中,他看了呂均平一眼,随口說道:“均平,方才有個遞茶的侍女将我與舜卿認錯了。我雖然不常來,但舜卿卻不同。居然還有這樣粗心的丫頭!”
呂均平聽出了語氣中的不滿,忙作揖陪笑道:“陋室不似侯府,下人也都蠢笨,望世子多擔待。”
見呂均平十分客氣,趙元徽想追究也沒了理由,便作罷了。但他還是推說自己沒有心情遊戲。呂均平知道夏舜卿與他關系匪淺,于是用眼神向這個表弟求援。夏舜卿便勸說了幾句,趙元徽這才不情不願的跟着呂均平來到了庭院中。
庭院的空地上已經圍了一圈的人,這些人大多是士宦貴胄家的子弟,穿着皆是不俗。
空地的中央便是一尊飾有回紋的銅質雙耳壺,壺口、壺耳以及周圍的地上已經橫七豎八地散落了一些箭矢,顯然投壺禮已經開始了。
一個少年模樣的人端直身子比劃了許久,才将箭矢小心地擲了出去。在衆人的驚歎聲中,箭矢……擲偏了一尺。
人群中窸窸窣窣地隐約有嬉笑之聲,但頗為克制。
趙元徽在夏舜卿的耳邊輕聲說道:“看咱們國舅爺公子剛才那架勢,我還以為怎麼着也能碰到壺口呢……”
夏舜卿笑笑:“别隻站在一邊看,你也去比劃比劃。”
趙元徽撇撇嘴:“放眼望去沒一個是我對手,有什麼意思?”
夏舜卿面露無奈地搖搖頭。
國舅爺的公子名叫劉長生,生得面容倒是端正,但膚色微黑,舉止粗放,身穿一件華麗的纏枝牡丹紋紅羅袍,故在一衆人面前有些與衆不同。
他面子上挂不住,于是朝呂均平走了過去,說道:“下一個是不是該輪到你了?”
呂均平遲疑了一下,似是不太情願與他接觸。夏舜卿想起夏堯臣與他說過的國子監考試黑幕,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呂均平才對劉長生不太客氣。
這時另一個閑觀良久的少年卻走了過來,按住了劉長生的肩膀,說道:“我來吧。”
這人看起來比呂均平和劉長生都年長些,龐眉廣額,個子長大,體格健美,聲音洪亮,看起來有些功夫在身上。
他原先與呂均平和夏堯臣都很熟絡,夏舜卿認得他叫鄭美山,是次輔鄭遠朋的長孫。
“美山你也要參與?”劉長生見他出來說話,怒意瞬間消散,臉上笑容如花一般燦爛。
呂均平打量着他們兩個,又看着鄭美山搭在劉長生肩上的手,有些不滿地說道:“美山要在我等凡人面前顯露功夫?”
“看我給伯母讨個吉利!”鄭美山笑着說。
于是鄭美山在衆人的滿滿期待之下,雙手各拿一支箭矢往對應位置走去。
“雙箭一起投?這能進嗎?”有圍觀之人表示質疑。
鄭美山走到劃線處時,微微一笑,又走遠幾步,這才站定。
方才還很相信鄭美山的人中,也不免有說他托大的了。這個距離幾乎比原來增加了一倍。
鄭美山絲毫不為這些議論所動,他微分雙腿站穩,上身稍稍前傾,雙手捏起了箭杆如螳螂狀。
見他開始認真起勢,衆人也紛紛屏氣凝神,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音。
忽然鄭美山手臂一旋,兩支箭矢一齊順勢而出,旋即正正插入了雙耳壺的兩耳之中,如飛鳥投林、蛟龍入水,幹脆利落。手中力量恰到好處,真是多一分過了,少一分不足。
“神了!”衆人無不驚歎于此,紛紛鼓起掌來。雖然鄭美山騎射俱佳的名聲遠揚,但能親眼見到,依然令人振奮。
夏舜卿拍了拍趙元徽,道:“你方才說沒人是你對手?”
趙元徽正在給鄭美山鼓掌呢,聽到夏舜卿調侃自己便沒好氣地說:“他在你怎麼也不提醒我一下。”
這時鄭美山已經十分滿意地回到呂均平身邊,輕輕地撞了撞他的肩,問道:“可吉利否?”
呂均平看了一眼劉長生,見劉長生也在起勁鼓掌,便賭氣閉口不答。
鄭美山正要同他再說些什麼,卻聽見開滿粉白荼靡花的牆頭上也傳來了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