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徽拉他到主桌,讓他坐在自己身邊。
“我哥沒來嗎?”夏舜卿問。
“他那大忙人忙别的事去了吧。”趙元徽無所謂地說道,“我還不希望他來呢。”
“這是為何?”夏舜卿問道。
趙元徽親自為他斟了酒,反問道:“他要是來了,我還能是這宴會的主角嗎?”
夏舜卿謝過,笑道:“不至于吧……他在國子監有這樣的威望了?”
趙元徽輕歎一聲,說道:“以前或許還沒有,但現在有了。”
“因為他鄉試中了第一名解元?”
“不止。”趙元徽說着,露出一絲羨慕的神情,“林禦史因為接了你哥遞上去的檢舉書被下獄了,你還記得吧?那些簽了名的,都覺得林禦史被抓有貓膩,一腔熱血地要根除時弊呢。你哥現在是他們的領袖。”
“他們打算幹什麼?”夏舜卿有些擔心。
“咱們首輔身居高位,想做點事情都要仔細謀劃。這幫沒權沒勢的白身能幹什麼?怎麼也得先考取功名掙個一官半職再說。”趙元徽不以為然道。
“那就好。”夏舜卿這才放下心來,感慨地說:“裡面的水恐怕深得很,不是這幫年輕人能趟得了的。”
“初生牛犢不怕虎,這叫少年意氣!”趙元徽把酒杯在桌上磕得咚咚作響。
趙元徽本以為夏舜卿又會讓他少操閑心,誰知夏舜卿面露戚戚之色,說道:“有少年意氣何嘗不是幸事。有的人在該有少年意氣的時候,早早就經曆了人生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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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咿咿呀呀地在夯土路上走着,車窗外的農田漸漸多了起來,大地像是由枯黃的方塊格子拼成的,一眼望去平坦而廣闊。
忽然前方傳來馬的嘶鳴,車子被勒停,車身急劇地晃動了一下,夏舜卿差點撞上車框。
“你不要命了嗎!”車外的甄冉吼道。
隻聽得有人哎喲哎喲地叫喚起來。
夏舜卿褰簾出來,見一個衣衫褴褛的男人躺在馬下,抱着腿哀聲呼喊。
男人用粗布簡單地束着頭發,發絲淩亂。他的臉上髒兮兮的,衣服破舊,腳趾也從鞋子中露出來。
“腿受傷了?”夏舜卿關切地問。
“腿上疼得厲害……貴人行行好……我沒錢去治啊……”那人哀求道。
他的臉因疼痛擰作一團,身體也蜷縮着。
甄冉要去扶他,他卻躺着不起,隻出聲叫喚。
夏舜卿走下車來,上前查看傷勢,确實受傷出血了。
甄冉小聲嘀咕道:“不像是被馬撞傷的,倒像是劃傷的……”
那人仿佛聽見了甄冉的話,咬着牙說道:“被地上的石頭劃傷了……貴人可憐可憐我……”
夏舜卿仔細檢查了一下,确實是很鈍的傷口,而且周邊分布着許多擦傷,說是石頭劃傷也說得過去。隻不過腿上已經出現了淤痕,這就十分可疑了。
“才傷了就有淤青?”夏舜卿盯着那人,像審問一般。
那人的眼神躲閃了一下,答道:“淤青是……幾天前磕的。”
甄冉覺得不對,又質問道:“那你好好的攔車又是做什麼?”
“我沒看見車……”那人說道。
甄冉嗤笑了一下,道:“胡說。我不眼瞎。”
“以後别做這種事了,太危險了。”夏舜卿冷淡地說。他站起身,準備回到馬車上去。
誰知那人狠狠扯住了夏舜卿的衣角,喊道:“貴人行行好……貴人行行好……”
甄冉急了,喝道:“混賬!拉扯什麼?已經不與你計較了你還要怎麼樣?”
甄冉說着把那人拽開,夏舜卿才得以回到馬車上。
馬車繼續行駛。
甄冉埋怨道:“怎麼總有人動這種歪心思,把自己置于險地不說,還要害别人擔驚受怕。”
“也許是有苦衷吧。别管他了。”夏舜卿說。
過了不久,甄冉突然驚呼道:“公子我錢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