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怡人笑了:“你能這麼說,我很開心。但說來容易做來難,像你這般才真稱得上“俠”字啊。”
缃兒也不好意思地笑笑。
呂怡人又與缃兒聊些市井瑣事,缃兒本草莽出身,便與呂怡人講得有來有回,兩人相談甚歡。
這時下人來報鄭美山請見。夏堯臣第一時間看向呂均平,問道:“表哥你讓他來的麼?”
呂均平也有些意外,搖搖頭表示沒有。
夏堯臣問下人道:“他可說了為何而來?”
“說是想找公子聊聊。”下人說。
“那便回絕了吧。”夏堯臣道。說這話時他沒有絲毫的猶豫,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
呂均平則有些着急,他忙喊住下人,對夏堯臣道:“堯臣還是聽聽美山說什麼吧。一定要這麼決絕嗎?”
“道不相謀之理表哥你不會不懂。既然如此,又何必再牽絆呢?”夏堯臣道。
呂均平便不再說話了,臉上滿是惋惜之色。夏堯臣對鄭美山失望已久,兩人之間的感情大概已無可挽救。
呂怡人在一旁聽得分明,粉撲撲的臉上柳眉微蹙,與缃兒的談話開始漫不經心起來。
缃兒心裡明白了幾分,說道:“姑娘有什麼難處嗎?”
呂怡人拉着她的手道:“好缃兒,有個事情請你務必幫我。”
缃兒微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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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美山有些失意地離開夏宅,緩步走進街巷。不知走了多久,他擡頭看去,眼前仍然是沒完沒了的瓦檐,讓人愁悶。
“公子留步。”此時空巷中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
鄭美山轉身回望,見呂怡人着一身紅裙立于十步之外,明豔無比,像一朵夏日的石榴花。正所謂:
榴花開處紅烈烈,百枝鮮妍胭脂面。可憐春光雖去矣,此花更解春心切。
鄭美山的臉上頓時有了生氣,上前作揖道:“呂姑娘。”
呂怡人有些意外,眉頭俏皮地跳動了一下,道:“你認出我了?”
鄭美山忙又揖道:“那日在紅袖招偶遇姑娘,便知姑娘并非風塵中人。因此後來我特意托人打探了姑娘身份。冒昧之處,請姑娘原諒。”
見鄭美山如此小心翼翼,呂怡人有點想笑。她斂色道:“請公子譜的曲子可譜好了?沒的把心思都花在别處了。”
鄭美山從黛色道袍的袖子裡拿出一張疊好的箋紙,說道:“不敢怠慢,請姑娘過目。”
距離上次見面已過去許久,鄭美山一直沒有機會再與呂怡人相見。他時時将曲譜帶在身邊,就為了能第一時間送到呂怡人的手上。
那是呂怡人寫的詞,她依着鄭美山的曲子唱了出來:
昔年湖上柳絲晴,春水拾取落英。白馬長風日日新。泥燕私語細,凫鴨逐浪輕。
鄭美山還為她接了下阕詞:
如今深院秋千鎖,淅瀝梅雨是我。巧笑音容恍如昨。紅豆三兩顆,碧紗窗前遮。
曲譜婉轉哀傷,與詞中意境十分契合,這讓呂怡人滿心欣喜。而難得的不止鄭美山作曲的才情,更在于他參透了詞中之意。
唱罷呂怡人笑道:“‘紅豆’一句,實為點睛之筆。公子如何想來?”
鄭美山見她笑了,也十分歡喜,謙虛道:“‘願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我鬥膽揣測上阙立意,獻醜了。”
呂怡人用力捏了捏那張紙,用餘光瞟了瞟鄭美山,道:“既然公子能看懂詞中之意,可知詞中寫的是誰?”
鄭美山擡起頭時,眼神與呂怡人的目光交彙。他有些忐忑地收回了目光,道:“我有一事躊躇不決,姑娘可否一聽?”
呂怡人有些疑惑地點了點頭。
舒州曾有一人家姓汪,原在當地某大戶府上為奴仆。一次府上走水之時,忠仆為救主而喪生。主家人感念恩德,便為其銷了奴籍。
家生子汪伯幸機敏聰慧,抓住了這得來不易的科舉機會,竟考過了鄉試,又被選去國子監讀書,真個鯉魚越龍門。
眼看着前程似錦,但他的生命卻在遇到王玄之後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