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舜卿認得這人就是國舅爺的公子劉長生。
劉長生的名聲不怎麼樣,夏舜卿從他哥夏堯臣那裡聽到的評價更差,這使得夏舜卿一直對他避而遠之,哪知如此不巧居然會在這裡撞上。
夏舜卿本以為劉長生會說些不耐煩的話,正準備應對時,卻見劉長生朝他燦爛地笑着,立馬下車準備幫忙。
那個車夫見狀很是窘迫,一反剛才的态度,熱情地前來一起推車。
衆人拾柴火焰高,很快車輪從坑裡被拯救了出來。
出于禮貌,夏舜卿向劉長生道了謝,将車子讓到一旁,請劉長生先走。
劉長生看了看那笨重的車轱辘,熱情地說道:“夏公子要去蘇州?前面的路還不知多難走呢,不如與我一起吧。你的車我讓人随後送去蘇州。”
劉長生的車子有高大輕巧的車輪,路程确實會順利許多。
想到此前已經耽擱了幾日,夏舜卿有些猶豫。缃兒見狀湊到夏舜卿耳邊說道:“劉公子祖籍蘇州。”
夏舜卿想起來,當今皇帝生母劉太後正是蘇州出身。雖然劉太後不掌權不管事,但有外戚這一層身份在,劉家在蘇州當地應該有些人脈和影響力。
夏舜卿于是答應。
缃兒跟着夏舜卿一起上了劉長生的馬車。劉長生注意到這個模樣俊秀的侍女,笑道:“夏公子,這位莫不是你曾為之受笞的那個心上人?筆下能出絕世書畫的人,當是性情中人沒錯!”
“劉公子見笑了。”夏舜卿道。
劉長生拱手道:“夏公子,如今大家都已知曉你就是子枝先生。我想問下可否賣我幾幅字畫?不瞞你說,我看了你的畫之後十分喜歡,現在我才知道自己以前鑒賞的都是些什麼貨色。也許你還不知道,你關于蘇州的那個畫冊如今二手轉賣價格最低五百兩一冊!”
夏舜卿聽了有些驚訝,也不知道買家是看上了畫冊的内容還是畫冊的名氣。
他問道:“不知公子喜歡我作品哪一點,我好給公子畫幾幅。”
劉長生頓了一下,也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幹脆回道:“夏公子你看着畫吧,我都喜歡。”
夏舜卿聽出來他隻是附庸風雅,但鑒于他才熱心地幫助過自己,便點了點頭。
劉長生很開心,得知張向陽也喜歡夏舜卿的畫,又十分感慨道:“那位張向陽張檢校我早有耳聞,他腦子有點問題,大夫說是癔症。夏公子此次居然是為他而來,當真有些不值得。公子若不嫌棄,請來我家小住。蘇州是極度繁華之地,就是京城也不能及,公子絕不能白來一次!”
對于劉長生的邀請,夏舜卿認為不宜急着做決定,就先搪塞過去了。
夏舜卿到蘇州後,先與劉長生分别,而後特意尋了一處小店落腳。哪知他才将行李放好,便來了一隊衙役闖進屋子,聲稱客棧内有人丢失财物,需要進行搜查。
盡管有店小二作證他們一行的到來不過是兩刻鐘前的事,但衙役卻置若罔聞。
夏舜卿帶的東西不多,幾個箱子很快就被翻了個底朝天。
夏舜卿意識到搜證隻是一個幌子。
店小二向他小聲嘀咕道:“外來的旅客大多都要被衙門裡的人搜檢一遍,公子忍一忍,這些大爺咱們惹不起。”
好在裡面并沒有瓜田李下之物,夏舜卿便沒有吭聲。
搜完了東西,衙役們沒有繼續刁難,匆匆地走了。
夏舜卿問店小二:“這些人如果不是為了索賄,何必費這個勁四處搜查?”
小二搖搖頭:“公門裡的事小的哪裡知道。從幾個月前開始就這樣了,沒準是暗地裡抓什麼人呢。”
夏舜卿算了一下,大概是孫信入獄的時候開始的。
過了會兒,小二又端上來一碟子素餡包子,道:“公子旅途勞頓,想必餓了,但現在還沒到用餐時間,這些饅頭權且墊個肚子。”
夏舜卿笑道:“你管這個叫饅頭?”
小二回道:“公子果然是外鄉人。本地确實是叫饅頭。話說這是我們掌櫃早晨親自去廟裡領的,您是小店難得一見的貴客,這才端來給您。”
夏舜卿随口問道:“今天是發放素齋的日子嗎?”
小二回道:“從元旦就開始發了,發了一個月呢。說是見去年流民增多,國舅爺向菩薩請願今歲風調雨順,給廟裡布施幾萬兩,這才有這個素齋。”
夏舜卿道:“國舅爺真是個大善人。”
小二道:“那可不。鄉裡還傳太後娘娘是菩薩娘娘。”
夏舜卿心想,這個太後娘娘大概指的是皇上的生母劉太後。
這邊一安頓好,夏舜卿便去了州府衙門,請門前小吏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