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堯臣不久便得到了山西忻州通判的任命,于是收拾東西走馬上任。臨走前他問門房要東西,被夏舜卿看見了。夏舜卿拿出他收起來的雲子,說道:“我給你保管着呢。”
原來他要的,是除夕那晚陳岩送來的禮物。夏堯臣看到禮盒上“慎勿輕速”四字,不禁唏噓。他一直責怪他的老師丢失本心與狼豺為伍,現在想來着實後悔。退一萬步說,他老師對他的關愛始終如一,他不該連份新年賀禮都不回。
缃兒去蘇州前,曾拜托月牙幫襯青梅。但由于月牙不在夏堯臣院裡,大多事情還是青梅親自操勞。近日青梅又收到了缃兒的信,信中缃兒為自己的違約向青梅道歉,并說明自己或許以後再也回不去夏宅了。
青梅讀到信後,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她一邊罵缃兒輕諾,一邊又羨慕她說走就走,居然直接跟着二公子跑去蘇州了。這樣任性的做法,青梅是想都不敢想的。
這時青梅得知了夏堯臣的任命。
原本夏堯臣去山西後,青梅可以清閑許多,但她卻向夏堯臣請求同去山西。
夏堯臣知道她身體不好所以沒有同意。她說道:“公子一直都知道奴婢的心意,對吧?”
夏堯臣聽罷垂下了眼眸。
青梅見他默認了,苦笑了一下,接着說:“公子待奴婢寬仁有加,奴婢還有什麼不知足的?隻是我對這個宅子有些厭倦了。您看宅子上的這片天空,它真的好小。我從幼時看到今日,感覺它越來越小了。”
夏堯臣順着她的目光望去,隻見天空澄藍明媚一如往常。但看青梅的神色,卻是愁雲積繁。他說道:“那便随你吧。”
鄭美山本想送送夏堯臣,但夏堯臣不見他。鄭美山不放棄,又送了信來,夏堯臣接了。
夏堯臣打開信來看,無非是祝願一路順風的話,也沒有别的。夏堯臣便讓人買了一條馬鞭送他。
陳岩被革職後帶着家人踏上了歸鄉路,走到城門外卻驚喜地看見夏堯臣帶着行李、牽驢等候。
夏堯臣見陳岩一身素色長衫走來,松姿鶴形,長髯飄飄,一掃近年來失意之狀,竟更超逸潇灑了。
他上前行禮後,說道:“對不起,老師忍辱負重多時,堯臣不該那樣對您。”
陳岩聽了卻搖搖頭,道:“不,我雖有意暗中協助新政,但是忍辱負重還是走上歧路我心裡很清楚。自從進入官場我的内心無時不刻不在忍受折磨,不知不覺被浸染如入鮑魚之肆,久而自臭。如今丢了烏紗帽我反而一身輕松,心中說不出的暢快。”
見夏堯臣認真聽着,他又怕打擊這個年輕人入仕的熱情,接着說道:“你與我不同,方才的話你不必在意。你能來送我,我很高興。隻願你鵬程萬裡,不墜青雲之志。時間倉促,我也沒什麼好囑托的了。”
“不倉促,路上老師有什麼想說的,請随時指教。”夏堯臣笑道。
夏堯臣将自己的任命和陳岩說了,陳岩才知兩人順路,欣然與夏堯臣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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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舜卿回京後一直沒有缃兒的消息,一開始他以為缃兒有事要忙,早晚會來找他。但過了幾日卻仍舊毫無音訊,他不免擔心起來。
他約了趙元徽于茶肆見面。趙元徽到門外時先左右看了看,确認無人跟随這才推門進入。進門後他順手将烏漆大帽摘下,臉上的氣色如往常一般俊逸,甚至更加意氣風發。
夏舜卿見狀有些不滿,甚至沒有起身相迎,且揶揄道:“如今世子得了狀元,身份越發尊貴了,連見我都要背着人。”
趙元徽對他的話并不在意,自顧自坐下了,笑道:“有話快說。若讓我爹知道,又免不得一番口舌。你就當心疼我,讓我少傷點腦筋。”
他見夏舜卿連茶都沒倒,便自己倒了喝起來。
“舜卿你好像瘦了。”他說。
夏舜卿哪裡有心思寒暄,他奪下趙元徽手中的瓷盞擱到一邊,問道:“缃兒在哪兒?”
趙元徽一下子愣住,他怎麼也沒想到夏舜卿居然向他要人。
“缃兒不是跟你一起去的蘇州嗎?”他問。
夏舜卿一聽便知問不到答案了,頓時心急,拉着趙元徽道:“回京後我就沒見過她了……缃兒不是侯府的間人嗎?你應該知道的對不對?”
趙元徽也急了:“不是,怎麼可能呢?我怎會讓她做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