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沈念曦主仆身影離去,麗妃還站在原地,輕聲感歎:“蓁姐姐臨去前和我說,她不會是個坐以待斃的人,是個正直善良的好姑娘,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個自私自利的,為着個男人,什麼仇怨都能忍下去。”
“娘娘别急,梁王妃隻怕還未想好吧。”貼身侍女一面上前扶住麗妃回宮,一面低聲說。
“當年之事蓁姐姐不肯連累我,走得也倉促,許多事我沒機會查清楚,我也隻能自保,若不然也不至于要指望旁人……”說到愧疚處眼淚再也忍不住掉落,麗妃哽咽道:“罷了,蓁姐姐聰明,又有先見之明,聽她的總不會錯。”
蓁姐姐出事的時候,她偷偷的去看望過,匆匆一見,交待的話不多,蓁姐姐說她不是能管這件事的人,她能做的,唯有好好活着,等以後給那孩子指條明路,如此而已便足夠。
所以她一直在等,蓁姐姐料事如神,沈念曦真的踏進皇室裡來了。
所以蓁姐姐的冤屈,絕不會煙消雲散的。
麗妃回頭遙望輪廓模糊的玉雪殿,目光堅定,絕不會的。
微風刮過,沈念曦身上涼津津的往外冒虛汗。
她現在已和慶妃翻臉,而慶妃背後的主子應該是太後無疑了。
現在鬧成這樣,回府之後她又該怎麼面對祁淵,此前預想過多次的場景,真到此刻,她已經全無主意。
一行人默不作聲回到王府,馬車停下,蔺晨随即上前低聲道:“王妃,她們該如何處置?”
沈念曦下車,慢慢的往梁王府正門走去,聲音平穩:“把青羽和汀蘭送走,青羽還是夫人,小心扶回院子裡去,好好養着吧。”
回到月華閣後沈念曦就一直躺在榻上,昏昏沉沉睡着,腦子裡早已亂成一鍋粥。
夢裡全是祁淵,為難、愧疚、求情、辯解亦或是就此和她結束一切……
“陶陶,什麼時辰了?”沈念曦從睡夢中驚醒,枕邊濡濕,她保持着原有的姿勢,側躺在榻上沒有動。
“快到戌時了。”
祁淵不知什麼時候來了,就坐在她身邊,聲音裡滿是疲憊。
聽到說話聲沈念曦這才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墨香,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起,她習慣了這個味道,熟悉到可以把他的存在當成理所當然。
“什麼時候來的?”沈念曦翻身坐起,和他對視那一瞬間,這麼久以來的焦慮和不安莫名消失了不少。
祁淵輕撫她的臉,“來了有一會兒了。”
心愈發煩亂,沈念曦深吸了口氣,神情平淡的看着他,“你都知道了。”
“嗯。”祁淵雙手握住她的手臂上,卻有些不大敢和沈念曦對視,愧疚開口:“對不起,瞞了你這樣久……”
一直不敢去想的事情終于得以證實,祁淵什麼都知道,但是他從未說過,哪怕隻言片語。
沈念曦忍着淚意勉強開口:“所以你做了那麼多……都是因為、是因為這些緣故嗎?”
手上的力氣加重,祁淵抱住她急切解釋:“不!不是的,無關其他,我愛你,我不想你受到傷害……可她、她是我的母妃,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沈念曦失去力氣倚在祁淵肩頭,手顫抖着附上他受過劍傷的腹部,那些日子的憂心焦慮仿佛還在昨日,他明明都知道……卻還是甘願為她赴險,這叫沈念曦如何是好,如何面對眼下這一團亂的局面,輕柔的聲音裡滿是委屈心疼,“你既然都知道,何不繼續瞞着我,何苦作踐要自己身體……”
懷裡的人像是沒骨頭一般軟軟靠在他身上,擡手扣住她的後腦,讓她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跳,祁淵鎮定道:“我沒有辦法阻止她,也沒有辦法護好你,唯有如此,才可破局。”
從他懷抱離開,雙目緊鎖面前眉目低垂的男子,沈念曦聲音發澀:“我自私膽小便也罷了,不過……怡妃對你那樣好,她蒙受冤屈離世,你有想過……為她申冤嗎?”
她說完這句話後,屋裡就陷入了沉寂,靜得隻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祁淵沉默良久,起身離開了月華閣,再沒有多說什麼,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屋裡的文墨香淡了,漸漸散了,不知道呆坐了多久,外頭天色暗下來,空氣裡也再沒有祁淵的味道。
寒煙進來掌燈,她知道這些日子姑娘心煩,所以沒有多說話。
“姑娘,奴婢已經把劉晁從地牢送出去養傷,也把事情都告訴劉伯了,身契和銀兩都給出去了,足夠他們生活。”陶陶進屋,低聲道:“青羽那兒怎麼辦?”
“她仍是王爺的侍妾,就說她身子不好,搬去莊子裡養病了,你親自去問問她,若她願意,等風波平息後就送她去劉晁那兒,再過個一年半載的,就上報她得病死了;若她不願意,那就按她的意思來辦吧。”沈念曦坐在床上紋絲未動,撐着頭懶懶道:“等她出了小月,身體養好了你再去同她說吧。”
青羽性子高傲不屈,接連發生這麼多事情,若不緩緩,沈念曦怕青羽過激挺不下去。
陶陶一一應下,想起前院的事,又道:“那伺候青羽的小言呢?自從事發,周管事便一直跪在前院書房求情,隻是王爺沒有理會,也不讓他來打擾姑娘。”
“他操勞這麼些年,也該安享晚年了,将他和他的女兒都放出府去吧,給足撫恤銀子。至于前院的空缺,就巫旭從有資曆的管事裡提一個上來吧。”
沈念曦不緊不慢的安排着,如今這府中大半都已替換成了她的人,事事以她為尊,而這一切皆源于祁淵默許縱容。
與祁淵并無預想當中的争吵,沈念曦知道他心裡很亂,自己也是一團亂麻,兩個人粉飾太平那麼久,确實該靜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