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永遠期待萬聖節這天城堡裡濃厚的氛圍。
黑漆漆的蝙蝠三兩結隊,裝點着壁燈,遇到經過的小巫師,它們還會友好地扇動翅膀打招呼。
眼球突兀掉出的布偶熊磅蛋糕,咧着血盆大口似邀請,更像是挑釁;
用櫻桃糖漿和墨魚汁,代替了傳統肉桂夾心的切西爾面包,挨挨擠擠的擺滿了餐盤;
幽靈糖霜餅幹睜着滑稽可笑的白眼珠,與你對視;
可可淋醬繪制的蛛網,大喇喇地鋪在粘稠的南瓜汁杯口······
更不要說随處可見的南瓜燈和骷髅頭,就連一向莊重的教師席,也被布置成了以血橙和濃黑為主色調的驚彩一角。
在這種躁動不安的氛圍中,能規規矩矩穿校袍的人少得可憐,西弗勒斯就是其中之一。
他得強忍着額角青筋的抖動,待在這兒看完整場表演。
黑發男孩眉頭皺得能壓死隻蒼蠅,他發現無論怎樣别過頭,都能讓自己的眼睛遭到重創———把臉折騰得煞白的‘吸血鬼公爵’,拼命扒着眼眶,試圖讓短暫變幻的紅色瞳孔周圍再多些血絲。
比起穿着緊身的麻瓜T恤,繃緊手臂秀肌肉的‘狼人’,前者至少抓住了精髓。
當那幫不修邊幅的邋遢鬼,歪歪扭扭地闖進禮堂,西弗勒斯無比确信他不該草率地答應到場。
哪怕隻是坐在這兒呼吸,他都覺得這些人的愚蠢會毒害到他的腦子。
顯然人們的悲歡并不相同,正拎着頭發上的串珠甩弄的西裡斯·布萊克餘光瞥到一抹銀色,敏捷地接過了英俊的鐵匠兄弟扔過來的鋼劍。
握着手柄處挽了個花,狂傲不羁的神情引來一大波姑娘的叫喊,而造成轟動的西裡斯卻一點不在意。
還後仰着攬過椅背,擡高了音量,“我說的吧,沒人會和咱們一樣的———這是麻瓜那兒最新出的角色,啧!”
西裡斯挑了下身旁男生的辮子,“你該跟我打扮成一樣的,詹姆,你什麼時候這麼規矩了?”
“不是說一艘船隻能有一個船長嗎?我就來當你的舵手好了,還有從現在開始叫我威爾,或者特納也行······”
說完這句話也不知怎麼,似乎是壁爐裡的柴火被哪個操心的小精靈燒得更旺了。
詹姆·波特覺得胸前交錯的兩條皮帶有些勒得他發悶,心髒還一突一突的跳。
别扭的按着假眼的彼得,用原裝的那隻眼睛看向西裡斯,不管他怎麼看那兩撇粘上的胡子底下,都露着笑,還相當愉悅?
可現在那支樂隊的演出還沒開始,不是嗎?
難道是自己又把黑眼珠朝裡放了?
彼得不明所以地又把那顆粗制濫造的眼球摘下,埋頭借着銀勺的反光,重新往眼眶裡塞。
奇裝異服的孩子們漸漸填滿了禮堂,往臉上不知道抹了多少層黃漆的薯片先生、穿着紅色背帶褲的老鼠小姐、滑稽地給自己屁股後面,接了根尾巴的獅子幼崽······
詹姆指着一位帽子上插了根羽毛的、緻力于将自己的重要關節全部‘拆解’的男孩點評,“他那個假鼻子就像根爛蘿蔔,不過就算這麼醜,還是比鼻涕精的要順眼———”
“誰說不是呢?這種時候他都不願意脫掉那身髒兮兮的袍子———不過鼻涕精倒也不用刻意去扮,他這樣就已經像隻蝙蝠了。”
西裡斯惡劣地纏着下巴處接上的兩根胡須辮子,“你們猜,待會兒他會不會像那幫倒吊的親戚一樣,挂在壁燈上······”
詹姆隻是在腦子裡想象了下,就噗地笑出了聲,恰好和歡迎的掌聲不謀而合。
遮擋嚴實的深紅色帷幕被拉開,不同于去年期末,她們今晚演出服裝的元素,并沒有局限于金屬感。
相反,各具特色。你不會認錯她們任何一個。
血紅色鬥篷系在胸前,手中的藤編提籃被白布蓋着,誰也不清楚裡面究竟藏了些什麼。
是要拿給外婆的糕點,還是屠狼的利刃。
“Make a wish,
許個願,
Take a bite,
咬一口,
I will share secret with you,
讓我來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This is a no ordinary apple,
這不是一個普通的蘋果哦,
It's a magic wishing apple.
這是一個能許願的蘋果”
扭曲怪異的聲音從紅兜帽姑娘喉嚨裡發出,折磨着衆人的耳朵,卻也沉浸地将他們領進詭異的情節裡。
尤其是最後的笑聲,不少新生的胳膊上,都泛起了層密密麻麻的疙瘩。
陰暗的唱腔并沒有因為接棒人裙子的粉嫩,降低半分。
那頭順滑的金發裡長出了新鮮的花朵,随着手裡貝斯的彈奏起伏跳躍。
“結局并沒有什麼,白頭偕老;
公主在謊言之下,安穩睡着;
無數雙眼眸潛伏,在永生島;
撕掉!以愛之名的、僞善與紛擾。”
可愛的鹿角因為手腕下壓的動作顫了顫,莉莉用亮銀色的粉末加深了雀斑,她之前還覺得那些小問題是苦惱呢。
現在倒是相當符合毛茸茸的小鹿了。
手掌攥緊做了撕扯的動作,接着精準地落到吉他的指闆上。
品絲與琴頸相互摩擦,如瘋癫哭訴又像是嘲笑,悶音和碎撥伴随着強勁的鼓擊,一下下砸破了禁锢的框架。
原本困在童話書裡的扁平角色,倒像是活了一般,擁有了自己的思想。
“究竟誰是誰非,
誰又是誰,與生俱來的原罪?
哪有所謂善與惡 ,
我又該如何防備?
用美豔的毒酒和愛情的預謀,
去征服傳聞中那最強大的野獸。”
極具分辨性的清亮嗓音仿佛有種勾人的魔力。被輕盈黃裙包裹的女孩手中的嬌豔玫瑰,即使被玻璃罩住,也依舊和主人一樣優美迷人。
突如其來的變調和間插在樂曲裡尖厲的笑聲,讓膽小的姑娘們驚呼了聲。
降調失真的吉他,将淪陷在甜蜜假象中的孩子們叫醒,雖然手法過于強硬了。
死亡金屬特有的陰暗曲風,帶着精細異常的美感和偏離反叛的奇詭,在小提琴的憂郁神秘裡發揮到了極緻。
穿着花苞裙的嬌小姑娘與森冷的哥特風格大相徑庭,可又确确實實給整首歌的氛圍,蒙上了層詭谲的陰雲。
“而愛是最完美的借口或是解藥,
背叛是童話背後最真實的訊号。
我試圖跨過長夜,讓光明别遲到,
發現夢和真實都,出乎預料。”
音樂鍵盤上的細嫩手指靈動拂過,像舒展婉轉的舞步,毫無裝飾的樂器邊角,有主人随手擱放的水晶玫瑰。
可實際流淌出的樂曲,卻不像看到的那樣賞心悅目。
黑暗病态的氛圍,一向受年輕觀衆吹捧,尤其還是在萬聖節這天,更是有着緻命的激/情與吸引。
天馬行空的歌詞,卻連帶出了童話背面的細思極恐。迷幻的弦音,控訴的敲擊,撕掉了假惺惺的、甜膩的糖衣。
擺脫空洞的、有血有肉的公主們站在台上,盡情歌唱,每個姑娘都在展示着不被馴服的美麗。
而台下的觀衆們似乎還沒緩過神,錯後了幾秒才爆發,就像特立獨行的成員們一樣,他們也在掌聲裡熱烈地擁抱真實。
樂隊的成員們這回吸取了經驗,七名姑娘分撥下台喝水休息,讓興頭上的觀衆不至于花費大把空閑時間等待。
還留在台上的四位主角對視了一眼,水晶玫瑰上方擡起了隻手,也宣告着第二場演出的開始。
音樂合成器裡醞釀着飓風,蓄勢待發地開啟一場新征程。
幾乎前奏剛起,不少麻瓜家庭出身的小巫師,就興奮地從座位裡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