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不是埃拉納第一次造訪朋友家,卻是她的胃可以承受得最舒适妥帖的程度。
資深的治療師不會過于熱情的給她添那些,她完全負擔不了的菜肴,“以自己為準,隻有你最清楚自己胃的容量——相比浪費,魔藥的味道應該更不好受。”
色澤鮮亮的魚香料飯和菜碎點綴的香料烤雞咖喱,烹調的恰到好處——擺脫了油膩的調味,也不至于讓身體産生過重的負擔。
心思早就飛到二樓某個房間的眼鏡姑娘,瞥見埃拉納不再舀碗裡的蘋果碎,反而拿備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特琳薩迫不及待地拖拽凳子,蜜色地闆發出陣刺耳的聲響。
米勒夫人皺了皺眉,剛想訓斥,就見女兒拽着小客人直奔樓梯,“慢點兒,如果不想下午茶的飲品全部換成藥水——”
她們又經過了那幅充滿生活氣息的豆子拼圖,依舊沒有時間停留,埃拉納幾乎是被拖進了萬事通小姐的收藏間。
方形讀物們隻是簡單地堆疊着,甚至不用耗費心力再做裝飾,就已經是天然的、滿溢着墨香氣的小天地。
報紙、雜志、簡報,還有被裁剪出的重要新聞······品類豐富得不亞于她家的報刊亭,如果不是真的熱愛文字,進到這裡大概會産生眼花缭亂的眩暈感。
隻有兩側垂懸的壁燈旁,還能找出零星空隙,埃拉納猜想要不了多久,僅剩的地盤也會被某些紙片占據。
半圓形的書架緊貼着牆壁,完美的利用了斜頂閣樓的夾角,同樣地極具震懾力。
如果不是埃拉納有收集黑膠和書本的愛好,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來接受。
特琳薩似乎是從學校裡密密麻麻的肖像那裡,吸取了靈感。重複定格在某一畫面裡的人物,被沿着版面的立線剪下,安置在了深色相框中。
這讓埃拉納感覺——“像被通緝了一樣,他們是犯了多十惡不赦的罪啊,值得你這樣!”
怕會影響到脆薄的紙頁和絕版的老照片,而牢牢拉緊的窗簾更加重了‘嫌犯們’的處境。
埃拉納被不輕不重地推了下肩膀,即使這樣都沒能讓她收回笑意。
“這些可都是我的寶貝!一般人我都不讓他進來的!”眼鏡姑娘打定了主意要扭轉好友的印象,指着靠近她們這一邊,最顯眼的一副:
“瞧這個,塞勒姆案當時行刑之前留存下來的影像——”
似乎還嫌扼住脖子的懲罰不夠嚴謹,特琳薩給斂了笑的好友補充道:“在動繩子前,好像還嘗試過火燒,用石頭壓——不過隻記錄了這一張,不是我沒找到啊!”
“還有這張,”她拽着埃拉納毫無規律性地跑到了門邊。
即使鋪着地毯,還是攔不住小女巫旺盛的分享欲所造成的悶響。
“幽靈克洛伊——它可花了我不少力氣,你得知道她不上相,之前淘了好些張,都隻是模模糊糊的影子,還被我媽媽罵了一頓······”
埃拉納盯着面前驚懼不安的‘通緝犯’,剛想開口問好友收藏的價值。
畢竟如果對幽靈感興趣,她們學院的胖修士,應該很樂意被當成模特拍個夠。
萬事通小姐如數家珍的講解道:“你仔細看她少了隻耳朵,不過如果隻是因為殘疾而變成幽靈,我是不會感興趣的——”
見那雙如琥珀酒般溫熱甘醇的眼眸,配合的看向她,小女巫清了清嗓子,“咳咳,她陰差陽錯害死了自己的女兒,真正想報複的惡人卻毫發無損,于是投河溺亡。但死後,她還是不肯原諒自己······”
埃拉納注意到她似乎省略了幽靈女士失去耳朵的原因,“所以,她為什麼會——跟那個惡人有關?”
“她是受雇于那家的女傭,比家養小精靈幹的活還要多。但至少有工資拿,雖然沒多少······但有一天晚上,男主人喝醉了酒,唉但誰知道這是不是真的呢?又不能對他使用吐真劑——他可提供了不少‘幫助’,魔法部就是這麼現實。”
“她在反抗中失去了一隻耳朵,鮮血淋漓的,她決意要報複。修剪花園裡的植物時,特意藏了幾片夾竹桃葉子,在烘焙早飯時加入······結果,就是我剛才說的那樣了。”
埃拉納緊繃着唇角,面容緊繃,就好像笑意從沒存在過似的。
“還有這張,勉強算得上大快人心吧,所以我才把它倆放在一起。”
她沒覺得那幅平靜祥和的田園圖,有什麼理由能讓特琳薩特地裱起來。
此起彼伏翻滾着的金色麥浪,盡情訴說着豐饒與收獲的喜悅。
埃拉納相信等天氣轉暖,這座小屋正對着的農場,隻會比定格的畫面更生動。
唯一有點詭異的就是那個農夫裝扮的健碩男人,正神情掙紮地跳舞慶祝。
也不知道是魔法相片定格的時間湊巧,還是他真的為豐收的場面動容,總之他一刻也沒停下來過。
“那場獵巫案,無辜被冤的麻瓜女人占了大半,可也還是有‘誤打誤撞’的真女巫,我推測啊——”
特琳薩摸着下巴,指着那些頭顱套在繩索裡的人,“是還不夠年齡沒上霍格沃茨的,或者低年級?要不然對付幾個麻瓜還不是小菜一碟!”
埃拉納皺了皺眉,來回在風格迥異的兩幅相框裡逡巡,她很難把這兩件事聯系起來。
“抓她們的理由呢?總不能無緣無故就······”
“因為一種怪現象,得病的人會不由自主的跳舞,開始是一個人,再後來越來越多。”特琳薩示意她看向那個滑稽的農夫,“咱們還沒選學到那兒,那個時間點獵巫運動還沒完全停止。”
“他們有點風吹草動都會賴在巫師身上,哪怕沒有還巴不得潑髒水呢!結果就是,絞死了人以後,該跳還得跳,一點沒緩解······”
埃拉納剛想追問後續,就被樓下傳來的一道男聲被迫中斷,“孩子們先下來吧,你們買的禮物——噢還挺沉的,最好快點了!我想還得寫賀卡什麼的······”
“你别把它們給摔了!”特琳薩都沒顧得上和一屋子收藏道别,就拉上好友跑下樓梯,“放在那兒就好了!我們自己分——”
小女巫盤腿坐在地毯上,拍了拍身邊的空位,邀請埃拉納落‘座’。
但很可惜那裡被米勒先生眼疾手快地放上了一張圓凳,“好啦你去忙自己的,别打擾我們了!”
特琳薩不情不願地挪到另一張凳子上,接過那一摞五顔六色的賀卡,掌心推搡了下過分操心的老父親。
“呼,可算走了,他就這點不好——總把我當小孩子!”特琳薩抱怨道,随後視線從卡其色的背影,移向面前這堆禮物,“可真是個大工程!開始吧?”
她們在拆開确認的時候極其小心,萬一撕破了原樣疊不回去,還得再跑一趟商店。
瞥見規整的立方體,特琳薩想都沒想直接把它推給了好友,“喏,這個最好認了,我是不是能少寫一份賀卡了?”
“也能讓諾姆(貓頭鷹)少去一個地方。可憐的小家夥,等送完全部禮物大概它的爪子會累到發抖······”
埃拉納将金紅色賀卡塞進包裝紙,又按照拆開時的折痕複原,剛在印有雪花麋鹿的那一面寫了“Li”,就因身旁姑娘的疑問聲頓住了筆。
那雙楓糖般濃稠甜軟的眼眸,被窗外昏黃的光線一照更顯明媚,埃拉納兩根手指夾的筆來回晃動,“别告訴我,咱們還得冒着冷風出去一趟。”
“能不能盼我點好!”
特琳薩舉着那捧野趣的聖誕玫瑰,又順着後纏上的繩子,勾到了一對其貌不揚的手套。
“你的審美怎麼在選禮物上退化了?誰收到這麼醜的手套都不會高興的吧?誰惹着你了要膈應死她?”
埃拉納裝作要拿筆丢她,眼鏡姑娘早就摸清了小刺猬的脾性非但不躲,還捏着手套甩了甩,“是給潘多拉的?也不對啊,我看到你往深藍色盒子上寫了她的名字了——噢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