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滾到了桌面上疊着的帕子上。
赤裸裸的真相剖開,彰顯着陸玄瑜遲來歉意的虛僞。
他又拿起帕子,是上好的雲錦,上面繡着一隻活靈活現的燕子,可現在卻被人從腦袋到翅膀劃開,露出細碎的線頭來,原本四四方方的帕子,隻留下布帛猙獰的疤痕。
他臉上神色有些難看,指間不自覺的在帕子上摩挲了一下。
他為什麼沒有相信燕蘭星呢?
突然他眼角看到一抹豔色,他眼神一凝。
那是血,燕蘭星的血。
是了,他進門的時候情急之下丢了一支袖箭。
白日裡的情景在他眼前放慢,銀白色的利刃劃破燕蘭星的手背,豔紅色血迹順着指尖下滑又被燕蘭星握到掌心。
然後放到了身後,擋住了。
陸玄瑜心口突然一痛,手裡的帕子像是有毒一般,被他丢在桌面上。
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心口跳出來,但是他細想下卻什麼都沒發現。
“公子,燕姑娘送來的帖子。”
“什麼?”
陸玄瑜一驚,剛剛的情緒還未平複下去,心裡又有别的念頭泛上來。
他隻覺得陌生,以往燕蘭星都是直接來找他,哪裡遞過帖子。
他手指接過那道薄薄的拜貼,覺得他跟燕蘭星之間似乎有什麼東西變了。
他熟讀聖賢書卷,但是對于自己的心緒卻沒能尋到任何合适的詞彙。
上面隻有小小的兩行字,
“後日申時,西柳街,陳家巷角。”
西柳街,陳家巷角,
“姑娘為何要來這裡?”
三月緊跟在燕蘭星身後,警惕着周圍,今日并不是跟陸玄瑜約定好的日子。
此處偏僻,樹木從兩邊空閑的院子裡伸出來,有些鬼氣森森,跟靖北候府那邊的地界比起來,此處就像是鏡子的反面。
荒涼孤寂,很難想象骊京城會有這麼個地方。
但也不奇怪,這裡曾經也繁華一時,但在五年前卻被抄家了,高門繁華瞬間崩塌,隻餘了狼藉滿地。
青石闆夾縫裡長出了許多雜草,石闆背面是幹掉的青苔,她停到了一處脫了漆的門前。
昔日高門大戶,竟落得個如此荒涼的境地。
三月警惕着四周。
燕蘭星擡腳走上前去,直接就推開了門,腐朽的塵土氣撲面而來。
門檻前的石闆上還帶着幹枯的血迹,隔着五年光陰她也能窺見那些人的悲慘。
怨氣沖天,隻有一個跟太子謀逆的罪名,之後這裡就成了鬼府。
燕蘭星底下頭觀察地面上的痕迹。
她幼年跟着父親在邊疆時,就見過各樣的屍體了,她是武将的女兒,倒是不怕血。
“姑娘,地面上的塵土很新。”三月今日穿了身侍衛服,腰側的軟劍露出來一半,劍柄被她握在手裡,随時準備出手。
“這就對了。”
燕蘭星漫步走過半人高的草叢,向着後院走去,她手腕上帶着的銀镯子輕晃,反射出幽幽冷光。
就在燕蘭星走到第三間屋子的時候,
哐當一聲,原本挂在門前上的小圓球滾了下來,有風吹過,更添了幾分陰森氣。
“行了,不必裝神弄鬼了。”
無人應聲。
燕蘭星将手裡的東西提了起來,“這裡面是制熱症的藥。”
宅子裡四面透風,燕蘭星的裙擺被風吹起,她自屹然不動。
良久,陰影裡多了一道聲音,有些嘶啞,看不見他的臉。
“燕家的姑娘,我認得你,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怎麼找到這裡來的?燕蘭星望向四周隻覺得荒謬。
這裡曾是位列三公的陳家大宅,太子的母族。
而眼前的這個人是日後會變成陸玄瑜身邊最忠心的狗,會幫陸玄瑜一步步往上爬。
這也是她無意間知道的,但是她不明白為什麼一個落敗的陳家子會有那般大的作用。
陸玄瑜野心大的要命,前世她死時陸玄瑜已高做中書令之位,他不醉心權勢,但卻又不喜權勢壓頭。
她死後,想必陸玄瑜早就坐到了自己想要的高位了吧,更何況宋琬青本就是假死,大權在握,美人在懷,他陸玄瑜想必是快活極了。
她曾作為他的妻子,她希望他官途通暢,功名顯赫。
而現在他們是敵人,陸玄瑜勢力越大對燕府越不利,蝴蝶振翅,她不能保證日後燕府又有哪裡出了差池。
她要斷掉他的手臂為她所用,就算不可以,她也不要陸玄瑜身邊多條狗。
氣運之子又如何,她不能搶嗎?
“你知道我是誰。”那人開口,不是疑問是肯定。
他是誰?陳家大公子,太子表弟,陳宥臨。
燕蘭星站在原地看了他一會,将手裡的草藥包丢了過去,“你是誰不重要,你也不必認識我,這裡面有藥,還有銀票,你跟你幺妹拿了東西速速離京吧。”
燕蘭星此話一處,前面的人眼神瞬間變得可怖起來,他身形詭異,直接閃到燕蘭星身前,三月起身去擋。
兩道兵器呲溜出一道火花,那人不要命,尋到了間隙将刀指着燕蘭星。
“你的目的是什麼?”
陳宥臨臉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眼神自上看下來的時候十分兇。
燕蘭星被光刺了下眼睛,“你再耽擱,你幺妹的喉嚨就要燒啞了。”
陳宥臨眼神變了變,低聲威脅,“不許說出去。”
“再問一遍,你的目的是什麼?”
我的目的?
燕蘭星看着橫在自己身前的刀,又擡起眸子,不帶多少感情道:“你是把好刀,但我不希望你被京城裡任何一個人所掌控,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