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一場涼,燕蘭星站在長廊下,看着雨滴落到殘荷上,眉頭緊鎖。
“還是沒有二哥的消息嗎?”
三月搖頭,沉聲道:“并無。”
到底是出了什麼事?燕蘭星總覺得心裡不踏實。
“阿父呢?”
“侯爺一直在等戶部批糧,将士的冬衣也在制,還有監鐵司的兵器,侯爺一大早就去盯着了。”
燕淵太忙了,燕蘭星打消了去找阿父的想法,又想着江南這時候也多雨,許是二哥路上耽擱了也不一定。
“我去街上轉轉。”
燕蘭星打了傘,隻帶了箐枝出門。
雨滴落在油紙傘上,發出滴答一聲輕響,她今日穿了雙高靴,雨水順着鹿皮錦靴滾下去,融進水窪。
下雨的街上沒什麼人,雨氣朦朦胧胧的,倒是覺出來些涼意。
燕蘭星攏了攏身上袍子,忽然聽到前邊出來一陣聲音。
她擡眼瞧去,就見一群人站在一圈,嘴裡嚷嚷着什麼,一張油紙傘被打落在地面上沾了污泥,看來是不能用了。
“我家公子看中了你手上的東西,是你的福氣。”
“知道我家公子是誰嗎?那路旁的污泥濺了我們公子一身都沒給你計較。”
燕蘭星沒聽到旁的聲音,看來圍在裡邊的那位沒有說話。
“哎,問你呢病秧子,你一個病秧子醜八怪,何德何能竟然能讓宋姑娘給你送東西,你還當這裡是西原?”
“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快把宋姑娘給你的東西交出來。”
另一個聲音懶懶散散的呵斥自己的小厮,“行了?什麼宋姑娘的,主要是這袍子髒了沒看見。”
良久,人群裡淡淡吐出來一個滾字,“滾。”
燕蘭星從剛剛他們提及西原的時候眼皮子就一直在跳,這些形容怎麼這麼像那個人?
“你個醜八怪,竟然敢讓我們公子滾。”
燕蘭星看了眼站在最外層的人,看着那穿着一身藍衣的公子哥,詫異道:“顧小侯爺。”
那藍衣男子轉過頭來,他長了一雙鳳眼,面部硬朗,嘴角似笑非笑,“呦,蘭星妹妹,可真是巧了,怎得不叫銘昇哥哥,跟我這般生分了。”
燕蘭星表情有些微妙,
同樣是候府,靖北候跟忠勇候府關系尚可兩人有些交情,但是不多,顧銘昇的娘跟柳貴妃是親姐妹,他跟趙珩算得上是表親,家裡是實打實的五皇子黨。
但是她怎麼記得顧銘昇是之後趙珩奪儲時才回來的,怎麼回來麼早做什麼?
箐枝給燕蘭星打着傘,兩人站在兩步開外,“不巧,小侯爺這是在做什麼?”
顧銘昇大大咧咧的走過來,伸手就要往燕蘭星身上搭,“蘭星,我剛回來,聽說你跟那陸家小子鬧掰了?”
燕蘭星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一步,“退婚了。”
顧銘昇也沒在意他抹了抹下巴,“是因為那個宋琬青?”
燕蘭星擡眸一瞧,“你又是在哪裡聽來的。”
顧銘昇湊近了些,說道:“進城的時候遇見了呗,蘭星你可别誤會,我對那小女娘可沒什麼意思,隻覺的瞧上一面就有好感……就想上前看看,啧,跟中了蠱似的,說不上來。”
嗯?趙槿峤好像也說過類似的話,她知道宋琬青是女主,那有沒有可能……
咔嚓一聲脆響打斷了顧銘昇的動作,也打斷了眼燕蘭的思緒。
她往前看去,就看到一雙黑黝黝的眼睛,她面色一怔。
還真的是裴少微?
顧銘昇轉過頭去,眯了眯眼睛,冷嗤一聲,“倒是把你忘了,今日我心情好,你先走吧。”
燕蘭星看着裴少微猛然間怔住,她這時才看見裴少微臉上被燒了一塊,留下了一塊芍藥花大小的痕迹。
他唇色很淺,臉上病容明顯。
裴少微頓了下,有意無意的避開了燕蘭星的目光,隻是擡眸看了眼顧銘昇。
那一眼沒有什麼情緒,帶着顯而易見的忽視跟不屑,那感覺,他就像是再看一隻死物一般,但下一秒那情緒又消失了,跟雨幕夾在一塊,辨不分明。
看到裴少微這淡然的态度,顧銘昇拳頭攥的咯咯響,咬牙切齒道:“你那是什麼眼神!”
裴少微緩緩起身,顧銘昇才發現原來裴少微隻是看上去像是個病秧子,他身高跟他不相上下,還隐隐有蓋過他的趨勢。
尤其還是在燕蘭跟前,這個認知讓他心裡有些微妙的不爽。
裴少微古井無波的的視線落到他身上,竟然讓他覺出來一道涼意。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隻見裴少微咳嗽一聲,轉身離開了。
那一眼仿佛是他的錯覺。
“你……”
燕蘭星擋了下顧銘昇,好似才如夢初醒的喊了一聲,“裴少微?”
裴少微腳步頓了下,沒說話,沒停留。
燕蘭星咬了咬牙追了上去。
顧銘昇覺得礙眼,伸手抓了下燕蘭星的手腕,但是燕蘭星在他還沒碰到她的時候,就将他甩開了。
像隻蝴蝶撲倒了雨幕裡,“裴少微,你等等我!”
雨水有些朦胧,地面上泛起一陣子霧氣,很快就将燕蘭星的身影給吞沒了。
箐枝一驚,緊忙道:“姑娘,姑娘,傘!”
顧銘昇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不敢置信。
他維持着伸手的姿勢,隻是臉色差的要命,“六安,蘭星小時候不是最喜歡跟在我身旁嗎!”
六安在後面臉色微變,燕蘭星當年最喜歡跟的是陸玄瑜,其次才是他家小侯爺,還是因為小侯爺刷的一手花槍,燕小郡主非要學。
但他不敢說,隻好應和道:“對,是這樣。”
顧銘昇收回手,心情好了一點,許是幾年不見生分了吧。
不過想到剛剛那個病秧子,他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