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稚甯達到西巷子的時候,正看見周巧珍一個人挎着一隻籃子,漂亮的眼眸中透露出女兒家的綿綿情思,白玉般的臉頰微紅,唇邊帶笑,腳步輕盈地往回走,腰肢體态與往日截然不同。
至于那個管事家的老婆卻不見蹤影。
周稚甯直接走到周巧珍面前,笑道:“大姐這是去哪兒了?叫我好找。”
周稚甯出現的猝不及防,周巧珍吓了一跳,微紅的俏臉刹那間發白:“原來是、是小弟。我隻是跟着徐瑞家的去西巷子裡見貨郎,挑些喜歡的物件兒。”
說着,她将籃子往身後藏了藏。
看清她的動作,周稚甯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
她生的如玉一般清冷淡漠,一旦失了笑意,整個人就顯出冷肅:“大姐,那個外男是誰?”
周巧珍一驚:“什麼外男?我、我不知道。”
可她将那籃子攥的更緊了,指尖幾乎發白。
周稚甯緊緊地抿住唇瓣。
她早該察覺的,自上次采買過年節禮時,周巧珍就顯出幾分不對了,欲說還羞的模樣與往日裡端莊穩重的她大不相同。
更别說這些時日她一直在往外跑,一顆心全然丢在外面了。
這分明是遇見了外男。
古代女子重名節,行差踏錯一步終身都要為此悔恨。
周稚甯珍愛周巧珍,是絕對不願意看到這樣的情況出現的。
“大姐你與我說實話。”周稚甯緊緊盯着周巧珍,“你知道的,我從不會害你。你告訴我,也好叫我知道現在是什麼個情況。”
說着,周稚甯怕周巧珍不聽,又加了幾句:“更何況我能發現不對,難道父親、母親,周府裡的上上下下就不會發現麼?趁如今還沒鬧出什麼事态來,你先告訴我,咱們姐弟兩個一同商議。”
聽見這句話,周巧珍俏臉更是慘白,卻也知道瞞不下去了,期期艾艾道:“我……我遇見了一個書生。”
周稚甯臉色一變。
原來早在周巧珍跟着楊氏出門裁衣裳的時候看見了一座月老廟,楊氏本就想給周巧珍尋一樁好姻緣,于是就帶着周巧珍去廟裡進香。
就在這裡,周巧珍遇見了一個書生叫黃玉林。
黃玉林雖然是個秀才,但出身寒門,家中還有一位兄長。因為兄長即将娶親,需要房産作為新房。可黃家家徒四壁,全部銀錢供黃家兄長一人娶親已是極限,實在沒有餘錢加蓋新房。
思量之下,為了成就兄長的姻緣,黃玉林主動搬離了家,暫時寄住在廟中。又因為他識文斷字,廟祝忙不過來的時候就找他給人解簽,他也靠這點活計掙一個糊口錢。
正好,他那天解的一支簽就是周巧珍抽的那一支。
周巧珍躲在面紗後面,看見黃玉林相貌端正,語氣溫和,忍不住羞紅了臉。
本以為二人有緣無分,但幾日後周巧珍跟着徐瑞家的老婆去西巷子見貨郎,正看見黃玉林拿着一捧珠花、幾盒胭脂等在原地。
原來是常來的那個貨郎患病,又答應好了要給周府送胭脂首飾,無奈之下,隻好托黃玉林走一趟,卻陰差陽錯造就了二人的二次會面。
之後幾次,黃玉林也會來給貨郎幫忙。一月下來,二人也能說上幾句話。
但周巧珍矜持,黃玉林講禮,二人除卻隔着一道門檻站着說說話以外,半點出格的舉動都沒有。隻是偶然間眼神相遇,彼此都忍不住滿心羞澀。
這樣的說話一直持續了兩三個月,直到今天,黃玉林才鼓起勇氣買了一對珠花,在給周府送貨的時候交給了周巧珍。
這珠花用油紙包的整整齊齊,可見主人送它時候的認真。
周巧珍收到珠花自然是喜不自勝,回程時滿眼綿綿情意,這才讓周稚甯一眼看破。
周稚甯拿過黃玉林送來的包裹,将外面的油紙拆開後,發現裡面珠花色澤圓潤,形狀優美,單一支就要花費不少,也不知道要買齊這一對,黃玉林得苦攢多久的銀子。
隻是除一對珠花之外,周稚甯還發現這油紙上有些東西。
徹底翻開來一看,兩人才看清這油紙上畫着一朵翻金牡丹。
周稚甯一愣。
嫁女時嫁衣上才會繡牡丹花紋,寓意新人吉祥如意。
黃玉林送這朵牡丹進來,是想隐晦地告訴周巧珍他想要提親麼?
周巧珍當然也看出了這朵牡丹所代表的含義,她雙眼一亮,心中萬分激動,可高興不過一刻,她又忍不住悲聲道:“阿娘每每都讓我親近大伯母,好求一門鑲金配玉的好婚事。可黃郎家中貧寒,就算是有心求娶,阿娘怕也不會同意。”
周稚甯抿了抿唇,道:“大姐,暫且不要傷心,阿娘那邊容我想想辦法。”
“小弟你肯幫我?!”周巧珍意外。
其實周稚甯對黃玉林觀感算不上很好,更何況周巧珍是她大姐,毫無防備地就對這麼個書生死心塌地,更叫周稚甯對黃玉林沒什麼好态度。
但是從周巧珍嘴裡可以知道,黃玉林願意為了兄長成婚主動搬出來,是個有孝悌之心的人。而與周巧珍相交這幾個月,黃玉林也可以動許多手腳,叫周家不得不答應這門婚事,但他也沒有,反而這麼久才敢送一對珠花,隐晦表達自己的求娶之意,可見心中對周巧珍的珍重。
若黃玉林的人品真的沒有問題,大姐又喜歡,周稚甯也願意幫忙促成這門婚事。
不過前提是她要親自去驗一驗,以免周巧珍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将黃玉林美化了。
“等考過童生試,我會親自去見一見黃玉林。”周稚甯定定道:“但在此之前,大姐你不能再與黃玉林多做交往,以防意外,這一對珠花也暫時放在我這裡保管。這樣做,大姐可同意嗎?”
周巧珍激動點頭:“同意!我同意!”
周稚甯就将珠花收了起來,心中感到了一絲嫁姐的重大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