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汐道:“公子的盛名,想來越州無人不知。”
江言州笑容加深:“那不知在下可否有幸邀姑娘到二樓雅間一坐?”
慕汐聞言,心緒稍轉,連同方才在心裡微微泛起的一絲漣漪亦消失得無影無蹤。
頓了半秒,她婉言拒絕:“燈會上人山人海,我與朋友走散了。現下尚在尋她,就不便應公子之邀了。”
江言州道:“我家中人多,莫若我命人替姑娘尋去?”
“公子好意,我心領了,”慕汐面色溫和疏離,容不得眼前人多說,便向他屈身行了個禮,“隻是現下時辰已晚,想來她已在出口處等我。公子若無事,我便先走了。”
江言州隻好點點頭。
慕汐行至出口處,果見謝妩焦急地等在馬車旁,正環顧四周找尋她會在哪裡出現,一回首,猛地見到她,立時便沖過來,不由分說地将她轉了兩圈,滿懷關切地問道:“阿汐,你可回來了。方才我們在人群中走散,你可有受傷?”
慕汐溫聲笑道:“我無事。隻是被人流擠到了霞明樓那邊,那有燈影戲,想來大家都是想往那裡去的。你呢?又去了哪?”
妩全沒了來時的興緻:“我往醉香齋去了,可一時不見了你,我也沒心思在那吃,便給你打包了幾樣新出的糕點回來。”
慕汐微微笑了下,不由得安慰她:“你若愛吃醉香齋的東西,等我閑些,我陪你過來便是。”
聞得慕汐這般說,謝妩的心情方好了些,忙将手裡的糕點遞與她嘗嘗。
三人乘上馬車,先是把慕汐送回桃居,謝妩才往家去。
與江言州的相遇實屬偶然,且于慕汐而言,這并非是什麼重要的事,是以她也未曾向謝妩提及。
桃居開了半年,慕汐卻已是聲名遠播,連千裡之外的郦京竟也有人過來。對此,慕汐雖有欣喜,可愈發希望的是,上門之人會越來越少。
醫館門庭若市,從來都不是好事。
七月中旬,三伏天至。
慕汐用完早飯,正要清點百子櫃裡的藥材,桃居外便響起了車輪碾過的辘辘聲,緊接着敲門聲響起。
她忙放下手頭的東西過去開門。
見到來人,慕汐不覺有些錯愕:“江公子......”
來人,正是江言州,後頭還跟着一随從。
“在下貿然登門,慕姑娘不會介意吧!”瞧她神色訝然,門外的江言州笑了下,率先打破尴尬。
慕汐不失禮貌地微微揚唇,不想拐彎抹角,直言道:“怎會?江公子過來是有何事麼?”
江言州往裡探了眼,示意她:“我可否進去再說?”
慕汐這方反應過來,忙側過身,将人請進去。
桃居正廳因是用來接待病人,陳設亦十分簡單,跨過台階一擡首,入目便是一排齊整的百子櫃,左手邊是就診台,再往後便是裡間,有隔簾阻擋,用以檢查婦人的隐疾,往右手處的裡間才是平日相待上門客人的地方。
慕汐給江言州斟過茶,他方表明來意:“我今日特意上門,是想過來抓幾副藥給家母的。隻因入伏後,她連日夢魇,雖請了好幾位大夫過來瞧,卻也不得其效。後來聽人說,姑娘這配有藥方,專治暑氣和夢魇,因而才貿然登門。”
江家乃越州首富,滿城裡比她醫術更高的大夫大有人在,且論藥材,便是千年人參在他們眼裡想來也與普通食材無二,不過治一夢魇,他為何定穿過酒肆林立的鬧市來到桃居?
江言州意圖究竟為何,慕汐不想去深究。他既是來到桃居求醫問藥,她自當是要盡醫者本分。
因而慕汐照例向江言州詢問關于他母親的細緻情況後,方抓了三副藥給他。
臨走之際,江言州拎着幾副藥,在門前踟蹰片刻,仍是忍不住回頭問她:“慕姑娘,明日是我的生辰,家父要在霞明樓宴請賓客,不知姑娘是否有幸前往?”
他此言一出,慕汐頓然明白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是以緘默了兩秒,慕汐仍是婉辭道:“公子好意,我還是心領了。隻是這兩日我皆要去為周奶奶作針灸,實在不得閑兒。”
她這話音未歇,江言州神色黯然,卻仍是扯出一絲笑:“既是如此,那在下便不勉強姑娘了。若有機會,再請姑娘到霞明樓一聚。”
慕汐點點頭,将人送走後,又将藥材清點完,方拿上藥匣子到周奶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