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汐擡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揚唇轉了話頭:“鹿韭和霜碧亦在小廚房擺了桌,你同她們一塊吃去吧!”
“是。”
慕汐如此學了有大半月,在臨摹名作方面已有六七成相似,連素芝見了都贊歎不已:“這般短的時間内,姑娘能到如此地步,已然稱得上十分有天賦了。”
往日為貼補家用,素芝亦時常到外頭接些小買賣,她教過的姑娘算來也有十來個,慕汐乃是這其中學得最快的了。
“可不是嘛!聽說如今餓死的人沒有上千,也有上百了。”正說着,有兩個婆子挑着今日的新鮮時蔬進來。
慕汐耳尖,她們那話音且未落,便讓她聽了去,她蹙眉,朝那兩個婆子招招手,“你們且過來。”
婆子忙放下擔子,垂首低眉,顫顫巍巍地來到跟前。
“你們方才說什麼餓死的人沒有上千,也有上百?這是如何一回事?”
那兩個婆子聞言,擡起手肘相互推搡着,誰也不敢率先開口。
慕汐登時拉下臉,指着右手的那個婆子冷喝道:“你來說。”
素來聽聞寄春館的這位主子性子溫柔,且待人寬宏,因而她們送時蔬過來時才這般放松,現下冷不丁被她一聲冷喝,兩個婆子被唬得登時跪下,慌聲道:“是,是這兩日傳來的消息,道是珞州大旱,已餓死了許多人。”
難怪一連幾日亦不曾見裴行之的身影,連她打發霜碧去送膳食,也道他并未在府中。
慕汐思量片刻,揮揮手令那兩個婆子下去,方轉朝素芝道:“不知此事趙姑娘可知?”
素芝溫聲笑道:“姑娘忘了?我這半個多月亦待在寄春館,也不曾到外頭去。”
“原是我糊塗了,”慕汐拍拍腦袋,轉而道,“今日便畫到這,趙姑娘先去歇歇,我尚有要事。”
話一道完,慕汐當即命鹿韭從庫房裡把此前裴行之送她的金銀首飾全拿出來,并尋了幾個小厮,擡了兩箱珠帛,親自送到浮夷軒。
可巧遇見裴行之正要出門去,慕汐忙攔下他,指着那兩箱珠帛道:“我聽聞珞州大旱,受災的百姓大抵有很多。我身在内宅,既無法親自前往珞州,便想着把殿下送予我的首飾全拿出來,雖不多,但亦可為珞州盡幾分綿薄之力。”
見她滿臉焦急,裴行之擡首朝那大箱子望了眼,不覺輕笑着打趣兒她:“這麼兩大箱子,你怕不是把寄春館的庫房都給搬空了?”
慕汐擡手輕輕地捶了他一下,怪嗔他:“和你說正經事兒呢,别耍嘴皮子。”
男人順勢握住她的捶在心口上的手,柔聲笑道:“汐兒且安心,陛下已從國庫撥了饷銀赈災,本王亦從府裡撥了十五萬兩出去。且你這兩箱東西,縱是全換了現銀,也不過杯水車薪。”
慕汐聞言,頓然撇了嘴,冷笑道:“你這般說,便是瞧不上我這點心意。”
裴行之啞然失笑,忙解釋:“本王哪裡敢呢。不過想着你首飾不多,且這些皆是本王精挑細選送你的,有些還是獨一無二的,往後你再要,偏也沒了。你若想盡點心,本王便周伯從本王私人賬上取出五萬現銀拿去赈災,權當買下這兩箱珠帛。”
慕汐思量片刻,覺得尚可,便也同意了。
見她不再生氣,裴行之便道:“郦京距離珞州有近兩千裡,調集的人手怕沒這般快到珞州,本王現下要親自去調兵支援。你先回寄春館,晚間本王再去陪你。”
慕汐點頭應聲。
然将近子時,裴行之方踏進夜色過來。
男人掀了錦被,進來便摟住她的腰身,尚未等慕汐開口,便蹙眉道:“汐兒近來胃口不好?”
慕汐心下一咯噔,“殿下為何這般問?”
裴行之埋在她脖頸裡,她身上獨有的清香沁入鼻腔的刹那,他隻覺得滿身的疲憊都消散了些。
男人聲線低沉,“你的腰似比前段時日瘦了一圈。”
慕汐近來的胃口确然不好。
一是要處處小心籌謀,隻生怕哪句話、哪個動作漏了馬腳,偏讓裴行之瞧了出來。
二乃因近來裴行之要的多了些,她服用石菖蒲的次數亦愈發多。石菖蒲性寒,本不可多食,慕汐卻擔心有哪回出了錯漏,因而每每服用的量便隻多不少。長此以往,身子寒涼,她的胃口自然也比從前差了些。
慕汐迅速在腦海圈了幾句措詞,并盡可能使自己語調平和,“我自來胃口便小,且這兩日天兒又熱回來一些,瘦了亦是尋常。”
裴行之聞言,眉目微挑,眸色幽微,語氣裡辨不出何種情緒:“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