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得早,暮色藹藹。
綠櫻剛忙活完二少奶奶沐浴更衣的事,轉身遇到李勇,李勇跟她說:“明日周統制旬休,去一趟榷場,你替我問問二少奶奶願不願意和周統制一同過去。”
“什麼是榷場?”綠櫻疑問。
“榷場是我朝與魏國在邊境要地設立的貿易集市,可以買到别國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二少奶奶若是有興緻,明日辰時出發。”
綠櫻感覺十分稀奇,道了聲好,匆匆回到住處,将此事告訴了衛瑜然。
“榷場?”衛瑜然也是第一次聽說。
綠櫻又說:“李勇說魏國的商人一般售賣的是羊、馬、駱駝比較多,皮貨也有不少人賣。”
“皮貨?可有貂皮?”
綠櫻不确定:“應該有吧。”
衛瑜然凝思,想起亡夫在信上寫的貂皮大氅,遙州城内的貂皮貴如天價,普通老百姓根本買不起,哪怕她是周府二少奶奶,也得掂量掂量,更何況她現在還是住在夫君兄長的營寨裡,吃喝用度全靠他一人。
又不是夫妻,掌心朝上向他要月錢這種事,她實在沒法開口。
她知道這些貂皮是經過了特殊處理,才制成一件件衣裳,供達官貴人購買。這其中的差價她也不知到底多少,如若買到新鮮貂皮,再讓人去處理制成一件大氅,會不會便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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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辰時,晨霧已散,金光撒在元台新寨上,照得暖洋洋。
一名侍衛牽來兩匹馬,李勇上前接過缰繩,摸了摸馬臉,回頭掃了一眼旁邊玉質金相的男人,神色不明,臉龐堅毅。
既然周統制還沒有動身的意思,那他也隻能等着。
又過了會,竹軒居那個方向出現一道倩影,緩緩走來,身旁伴着一名丫鬟。
“二少奶奶來了。”
這時,那個高大的身影這才有了動靜,轉頭看過去,卻隻是颔首示意了下。
衛瑜然看到周枭今日穿了一身玄色袍衫,金帶銙束腰,少了幾分肅穆,多了幾分随和。
“見過大哥。”衛瑜然作揖,得到對方颔首示意後,便在丫鬟的攙扶下上了馬車,在車輿内坐穩,擡手掀開車幔,恰好看到周枭走向一匹黑馬,一踩一蹬,利落飛身上馬背。
挺直的腰背人高馬大,勃然英姿,竟有幾分和夫君相似,她想,若是夫君還在世,此時此刻他應當也是像大哥這樣英姿飒爽。
衛瑜然神色黯然放下車幔,放下時,馬車外的男人忽然回頭,目光不動聲色掃過來,堪堪看到還沒來得及收回的素手。
白膩勝雪,在天青色車幔的襯托下尤為素雅。
她剛剛在看誰?
……
榷場的集市早已經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周枭要去買馬匹,衛瑜然隻能跟着一同過去,看他在馬廄前和魏國的牧馬人交易,從他們交流的隻言片語中,衛瑜然才知道魏國地域遼闊,草原蔥郁,養出來的馬匹耐力好、體型高大。
經過一番議價後,以一匹馬30貫錢的價錢買下三千匹,衛瑜然心裡算了下,這一下子就花費了九萬貫錢。
周枭還想買更多,但牧馬人隻有三千匹,隻能全買了,因為需要驗貨和交易,涉及軍費物資,周枭隻能派幾名侍衛留守在衛瑜然身邊,自己則是和李勇親自前去驗貨。
衛瑜然和他分開,離開馬廄,進入各類商販貿易的集市,隻能下馬車改步行,與綠櫻走在這條望不到盡頭的榷場路。
他們大晉朝對魏國貿易主要是秔稻為主的糧食作物,以及絲織品、瓷器、漆器、茶葉、藥材和書籍等,而魏國更多是畜牧、玉器、皮貨、氈毯以及一些青白鹽。
叫賣聲不絕于耳,衛瑜然對别的沒有興趣,隻有路過賣皮貨的商販時,她才忍不住多看兩眼。
可不知怎的,今天一直沒看到有貂皮賣,隻有羊皮、狐皮。
衛瑜然走近一皮貨商販,詢問:“可有貂皮?”
商販看到她,露出詫異的神情,但也隻是一瞬間,“貂皮已經賣完了。”
衛瑜然:“那何時才有?”
商販笑了笑:“小的不妨跟這位娘子說,貂皮一直是緊俏貨,有專門的人來收購,您還是看看别的吧,我這狐皮毛發順滑,暖和,一點騷味都沒有。”
衛瑜然婉拒了他的建議,不禁氣餒,她能想到的法子,那些商賈怎麼會想不到,肯定會第一時間來收購。
而另一邊,周枭和李勇跟随牧馬人前去檢驗三千匹馬匹的質量,因為流程和手續麻煩,驗貨之後,後續的工作便交給了李勇跟進。
到底是擔心衛瑜然在榷場發生意外,周枭騎馬隻身趕回榷場。
路過一賣北珠的商販,周枭蓦地勒馬停下來,鷹隼般的目看向商販擺出來的箱椟。
上面有顆勻圓瑩白的北珠。
周枭記得在某次宴會上,誰家夫人在和其他小姐議論北珠,美者大如彈子,小者如梧子,是魏人從寒冷江河湖泊中采集而來,加上珠蚌稀少,一些文人騷客對北珠的追求亦漸漸有趨之若鹜的苗頭,價格也日漸高漲。
雖然他對這些飾品毫無興緻,但想到營寨裡某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人,他想讓那個女人趕一趟這份北珠風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