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如蒙大赦,連忙叩恩退了出去。
劉氏長歎一口氣,擡眼問清焰:“朏朏,依你之見,這事該怎麼處理?”
清焰稍加思忖,道:“明川醫館過幾日便開張了,不如我們送些藥材過去,權當賀禮,又可表達我們對鄒先生他老人家的歉意。”
劉氏颔首,命莊媽媽即刻去辦。
莊媽媽走後,劉氏又細細睇着一直垂眸站立一旁的清焰,雙目炯炯,良久才道:“朏朏,此次你舅母行事欠妥,你心中可有怨怼?”
清焰聞言擡腦眸對上劉氏審視的目光,坦然開口:“清焰不敢。”
她的确是不敢,縱然柳氏明知此事的前因後果,卻不提醒她,明晃晃地推她前去讨罵。
“隻是不敢?”劉氏沉聲質疑。
“外祖母,我隻是敬重醫者,更不願方府名聲受損,所以才将此事禀報與您。其他的,實在不願多思多慮。”
清焰說得鄭重其事,劉氏聞言低歎一聲,道:“你有心了!年後你也十八了,你的婚事,外祖母替你看着呢,你盡可安心。”
清焰應是:“謝外祖母!說起這個,孫女有一事相求。忍冬已到出閣的年紀了,我想将她許給銀溪莊何管事的小兒子何年,不知外祖母意下如何?”
劉氏道:“那過幾日我讓何勇來一趟,問過他們的意思後,再給她定個好日子放出去吧!她自小跟着你,外祖母必不會虧待了她,定讓她嫁得風風光光。”
清焰大喜過望,連忙又謝過劉氏。正巧忍冬尋了過來,劉氏便道:“你不必在我這伺候着了,回去歇着罷!”
清焰便退出了廂房,忍冬跟在她身後,道:“姑娘,你讓我回去找舊的手籠做什麼?是要給今早那個小丫頭嗎?”
清焰點頭:“看她一手的凍瘡,想來定是家裡頭過不下去了才将她賣了。我看她年紀跟春娘一般大,總有些于心不忍。”
原來是想念銀溪莊的衆人了。忍冬心裡一酸,勉強笑道:“不若奴婢帶姑娘去尋那小丫頭吧!”
主仆二人先是去了後罩房,撲了個空,最後才在廚房找到了她。
那名喚小秧的丫鬟此刻正在竈台前燒火,還将凍得紅腫的雙手放到火苗上烘,嘴裡一陣嘶哈嘶哈,既舒服又難受的滑稽模樣。
清焰見了,連忙上前拉住她,“你手生了凍瘡就不要放火上烤了,越烤越嚴重!”
小秧見來人是府裡天仙似的表姑娘,忙站起來行禮。清焰将舊手籠遞給她,又附上從鄒仁善那拿的凍瘡,囑咐她每日睡前淨手塗均。小秧受寵若驚,連忙推托不敢要。
清焰隻好吓唬她道:“你手傷成這樣還怎麼做事?做不了事可是要再次賣掉的。”
小秧一聽要被賣掉,連忙将東西捂在懷裡慌道:“奴婢不要再被賣走了,奴婢這就擦藥!”
清焰滿意地點點頭,對忍冬道:“走吧!我有話要同你講。”
兩人回到攬月齋,清焰将劉氏已答應忍冬的婚事,并說年前會讓何年與她見上一面。
忍冬沒想到清焰動作這樣迅速,驚喜中有帶着些擔憂,清焰看出來了,安慰她道:“放心吧,親事定下總得等開春後天氣暖和路好走了才放你走的,這段時間你就安心做你的待嫁娘子。”
“姑娘,奴婢舍不得你。”忍冬說道,聲音裡已染上哭腔。
清焰抱住她,笑道:“你我二人,總得有一個先出閣的。再說你嫁到銀溪莊,将來我要是不便帶着喑姑,也好托付于你呀!”
喑姑因為聾啞,入了方府後除了攬月齋,哪都不去,就是怕給清焰招麻煩惹笑話,每日過得提心吊膽很是拘謹,連笑容都少了。還是讓她待在銀溪莊的好,那裡民風淳樸,隻要不是四體不勤,就沒有人會因她的缺陷而小看她一分。
雖如此說,忍冬依舊沒有開懷。
清焰笑道:“你再苦着一張臉,何年見了,可會心疼的。他一心疼你,指不定就打我了。”
“他敢!”忍冬跳起來,雙手叉腰,氣勢洶洶。
清焰掩嘴一笑,又道:“明日外祖父要回來了,外祖母讓我給他做幾道小點,你跟喑姑去将材料備好罷,多備些。”
忍冬領命去了,清焰站在院子裡,擡頭望望四四方方的天,還好,終于有一隻鳥能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