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着圍觀的老百姓久久不願散去,衛聰連忙上前催道,“散了吧都散了吧!去找好吃的好玩的,要麼各回各家各找各爹媽。散了吧啊!”
人們被他的話逗得哄笑,皆三三兩兩散去。
清焰還站在面具攤子前,小心翼翼中又帶着點感激地看着陸秦弓。陸秦弓的心早就軟成一灘水,他隻猶豫了一瞬,便擡腳向她走去。
“喜歡嗎?”陸秦弓停在一排排五彩斑斓的面具前,揚了揚下巴。
清焰仰頭望了望形形色色的面具,眼睛亮亮的,“嗯,很漂亮!”
她的目光重新被挂在最上頭那一排的白狐面具給吸引,奈何面具放得高,縱然她伸直了手臂踮起腳尖也還是夠不着。
沮喪之際,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越過清焰高舉的柔荑伸向那個面具,輕輕一揭将其拿了下來遞給了她。
清焰接過來戴好,整張玉顔便藏到了狐狸面具後,隻露出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她擡手輕輕扣了扣面具,銀鈴一般的笑聲逸了出來,“将軍,你也試試?”
不等陸秦弓回答,清焰的目光便在一排排面具中逐個睇去,最後停在一個獸面紋半臉面具上。面具由黑白紅三種顔色塗就,一雙銅鈴眼,牛大的鼻子,血盆大口下一排利齒,兩邊的獠牙小匕首似的猶為突出。
兇神惡煞的,清焰越看越覺得像極了陸秦弓,忍不住咯咯直笑。
陸秦弓似笑非笑地睇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說:你往我臉上套來試試!
清焰無視他威脅的眼神,舉起面具往陸秦弓臉上比劃着。
面具大小是合适的,隻是他下半張臉本就留着茂密的短須,這獸面紋面具一罩上去,不能說多醜,就是有些怪異。
清焰選擇放棄,隻見她佯裝一聲輕歎,搖搖頭道:“将軍臉上本來就戴有面具,何須多此一舉。”
陸秦弓濃眉一挑:“胡說,本将軍哪來的面具?”
清焰伸手戳戳他的短須,眉眼帶笑:“這不就是将軍的面具麼?”
一道電流随着清焰的動作從陸秦弓的下巴傳開,他隻感覺全身一陣酥麻。陸秦弓下意識地一抓住清焰的手,咬牙道:“趙清焰!”
整隻手掌忽然被一片溫熱裹住,清焰甚至能感受到陸秦弓指腹上的薄繭,她倒吸一口氣,整個人都呆了。
同樣呆住的還有陸秦弓,清焰的手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柔若無骨,小小的一隻,指尖微涼,如凝脂般細膩,惹得他微微粗糙的指腹忍不住輕輕地摩挲了下。
清焰大夢初醒,慌忙掙開陸秦弓的掌握,小臉紅得跟煮熟的螃蟹似的。
“将軍,對……對不住。”她低下頭輕聲道,心裡無比慶幸自己此刻戴了面具,不然她這窘迫的模樣可夠陸秦弓笑話她一整年的了。
“……無妨。”陸秦弓輕咳一聲,耳尖紅得快要滴出血來了,幸而現在是夜晚,才不被衆人發現而出糗。
兩人沉默良久,都不敢直視對方,直到小攤老闆含着笑意的聲音傳來:“那……二位還要這兩個面具嗎?”
“要的。”清焰忙道,轉身示意忍冬拿銀子,哪知陸秦弓手更快,直接一塊碎銀抛過去後拔腿就往前走。
清焰連忙跟上,說要将銀子還給他。
陸秦弓停下腳步,回身又是一瞪:“留着買糖!我一大老爺們缺你這點銀子了?”
清焰失笑:“将軍真真是怪喜歡瞪人的。”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軟軟的,帶着股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嬌嗔,卻聽得陸秦弓的心撲撲直跳。
陸秦弓想要掩飾什麼似的飛快地轉過身,一邊走一邊道:“打扙時瞪習慣了,一時半會改不了。”
清焰沒想到他會跟自己解釋,心裡頓時甜絲絲的,旋即又撒開步子将狐狸腦袋往陸秦弓跟前湊,“那将軍留胡子也是因為打扙需要嗎?”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陸秦弓腦海裡又冒出清焰戳他下巴時的觸感,于是耳尖又紅了。
隻聽衛聰道:“嗨!我們将軍本來沒這習慣,不過軍營中莽漢子多,像将軍這種斯文白淨的長相,難免會讓人先入為主,覺得他是個繡花枕頭。”
所以就要将自己往糙裡造嗎?
感受到清焰帶着詢問的目光,陸秦弓正色道:“都打起來了,哪還有時間搗鼓自個,後來也就習慣了。“
“那是。”衛聰非常認同:“前兩年戰事緊張,将年就跟個野人似的,還是班師回朝的前兩日,将軍才稍微修了修胡子。”
本應是溫柔鄉裡錦衣玉食的佳公子,一雙握筆彈琴的手卻選擇了揮劍射弓,清焰對陸秦弓的崇拜之心又高漲了。
陸秦弓卻覺得衛聰是在揭他的糗,又是一瞪:“你這麼閑,去顧家一趟,讓顧老頭好好管教管教他那寶貝兒子,告訴他,若顧清許再敢當街強搶民女,我會打斷他的腿!”
衛聰不太情願,奈何主将下了命令,他隻好一臉意猶未盡地走了。
“将軍,方才那纨绔是哪家公子?”清焰一路上總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什麼重要的事,如今聽陸秦弓提及,忙問道。
陸秦弓拉長了聲音:“他啊?他是尚書令顧正的嫡幺子。沒想到幾年不見,他書沒讀成,色心與肚腩倒是長進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