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慕雪果然不依,她對許文稚笑得谄媚:“七姑娘放心,待我出了這口惡氣,自會放她走的。”
許文稚一歎,兩條柳眉輕輕擰起,“那你小心點,别真的傷了她。”
“這是自然。”曹慕雪看向清焰,朱唇得意地勾起。
一股寒意從清焰的腳底闆升起,她不動聲色地将手伸到袖子裡,那裡面藏着她用來防身的藥粉。
“還不動手?”曹慕雪朝左右喝道。
果真有兩個侍女走了出來,清焰步步後退,餘光瞥向門口,準備伺機而逃,哪知不等她有所動作,門口就被另幾個貴女的侍女堵住了。芙蓉見狀,一個箭步沖上來擋在清焰面前,铿锵有力地道:“各位娘子慎行,此處乃鎮北侯府,趙姑娘怎麼也算是我們侯爺請來的客人,你們如此無禮,是視鎮北侯的軍威于無物嗎?”
箭在弦上,曹慕雪沒想到這會子竟蹦出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侍女,身闆兒雖小,卻目光堅毅,這一番雖是狐假虎威,卻又不無道理,登時将她唬得一愣一愣。
許文稚見狀,又是一笑:“我竟不知這鎮北侯府連小小一個婢女也能對我等呼喝了?”
芙蓉忙道:“奴婢不敢!”
許文稚冷笑一聲,看都不看芙蓉一眼,轉身往外走,“慕雪,走罷。鎮北侯得用的婢女,可不能輕易得罪哦!識時務者為俊傑,做一回秃尾巴狗,不丢人。”
曹慕雪本已退縮,不料被許文稚有意一激,原本熄下去的火氣反而越漲越高。她是不能對芙蓉怎樣,畢竟打狗也得看主人,可是今兒,她無論如何也要清焰嘗嘗深宅大院裡的手段。
“将那賤婢給我拉開!”曹慕雪咬牙道。
兩個侍女便又上前,說時遲那時快,清焰一把推開芙蓉,将早已握在手裡的藥粉灑出去。一陣白霧紛飛後,鞭炮聲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尖叫,響徹雲霄。曹慕雪等人捂着耳朵,見那兩個侍女扭着身子舉着兩隻爪子拼命地撓着臉蛋與脖子,所到之處紅彤彤一片疹子,她們叫着跳着,嘴裡含含混混地喊着姑娘救我。
清焰趁着衆人呆怔之時沖到曹慕雪跟前,将僅剩的藥粉呼啦一下全倒在她纖細的脖子上。
曹慕雪穿的是一件十二破抹胸襦裙,鎖骨往上空空蕩蕩,藥粉一經接觸,她便覺得奇癢無比。
“趙清焰,你對我做了什麼?!”曹慕雪撓着脖子,驚恐地尖叫。
這一喊,包括許文稚在内的幾個貴女如夢中驚醒,吓得連連後退。
清焰隻覺暢快。
她一個人好好地待在這屋子裡,也沒招誰惹誰,偏偏有人就是不肯放過她,總要為着自個那麼點隐秘的心事,仗勢欺人,那麼她也不要再忍了,大不了魚死網破!
“趙清焰,你這是做什麼!”許文稚藏在幾個侍女身後,瞪大了雙眼,勉強維持着貴女的儀态。而曹慕雪,她早已同她的兩個侍女一般,成了花果山裡的小猴子,左抓抓右撓撓,滿地打滾,哪還見方才的端莊娴雅。
“沒什麼,幫她們清清火氣,許姑娘要不要試試?”清焰嫣然一笑,美眸灼灼,裡頭閃着興奮的光芒,她作勢又往另一邊的袖子裡一掏。
“你瘋了嗎?!”許文稚又往後退了幾步,“來人呀,快将她抓起來!”
然而,幾個侍女都怕清焰又掏出那“鬼見愁”,猶猶豫豫的就是不敢上前。
那邊曹慕雪并兩個侍女縮在角落裡隻顧淚流滿面的抓撓,清焰冷聲道:“奉勸一句,不想太難受,最好忍着不要抓。”
藥粉是楊晴給的,接觸皮膚後不僅奇癢,還越撓越像針紮似的痛。原本清焰是拿來防身的,沒成想第一次使用,竟用在了這些個貴女身上。
三人聞言停下動作,果然好受一點,但還是又痛又癢。大抵是忍得太痛苦,嘤嘤嘤齊聲哭出聲。曹慕雪邊抹淚邊恨聲道:“趙清焰,你等着,我要叫我爹砍掉你的頭!”
“砍誰的頭呢?”一聲低沉的冷笑自門後傳來,衆人猛地轉過頭,隻見陸秦弓不知何時站在那兒,一身淺石英色的山河紋雲錦大袖衫,長眉斜飛入鬓,濃密的烏發在陽光下閃着健康的光澤。他身後還站着個十六七歲的穿着朱色蟒袍的英俊少年,正饒有興味地看着她們幾個。
衆人忙屈膝行禮:“璟王殿下,陸侯……”
璟王謝恒看了眼瑟縮在角落裡的曹慕雪,一臉好奇道:“這位小娘子,你的臉頰怎麼如此之紅?”
曹慕雪癢得難受,因有外男在,又不好再撓,她羞憤欲死,隻得捂着臉哭訴道:“回殿下,是趙清焰,她……她給我下了藥!”
謝恒又看向一旁滿臉倔強的清焰,他笑了起來:“我記得你,你舞跳得不錯。聽說你還拜在了鄒老先生門下,怎麼,這次你給她下的什麼毒?”
話音剛落,曹慕雪又叫了起來:“下毒?我的臉是不是要毀了?趙清焰,你個賤蹄子,你好狠的心!”
清焰不說話,對她的咒罵漠然置之,反正這一頓夠她熬的了,罵幾句罷了,又不會少塊肉。
許文稚見狀,走過去扶起曹慕雪,一邊安慰她一邊拿眼睛不住往陸秦弓與謝恒那邊瞧,隻聽她道:“慕雪,沒事的,就算你的臉爛完了,鄒先生也能治好。别哭了啊!”
曹慕雪一聽,哭得更大聲了。
“閉嘴!”陸秦弓冷聲道。
曹慕雪住了嘴,淚眸滿溢委屈,她實在忍不住,便躲在許文稚身後又開始抓撓。許文稚想了想,擋在她身前又道:“璟王殿下,陸侯,你們可得為慕雪做主,她這副樣子,以後可怎麼見人呀!”
陸秦弓不置可否,他轉向一直候在清焰身後的芙蓉,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芙蓉便上前将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這麼說來,倒是這位曹姑先動的手,而趙姑娘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謝恒恍然大悟。
“殿下這話我怎麼聽着,似有偏坦趙姑娘之意?誠然,是慕雪沉不住氣,可她從不想傷人性命毀人容貌,可趙姑娘呢?瞧瞧,她幾個都被折騰成什麼樣子了?”許文稚指指跪在地上滿臉苦色的侍女道。
陸秦弓深看一眼清焰,她站在那兒,柳眉微蹙,然俏臉并無悔意,更無懼意。她甚至都沒看他一眼。
陸秦弓忽然想起凱旋那日,紅衣少女站在窗前,悠長的口哨聲如雨燕掠過長空,準确無誤地落到了他的心田。當時的她,亦是這般随性而為。
陸秦弓唇角不自覺地攀上一抹微不可察的得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