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名喚麗娘的女郎冷哼一聲，拿眼去瞟清焰，繼而一愣，目光在清焰與張牧間來回穿梭，臉色越發難看。

清焰也在看她。卻見她不過二十二三歲，生得高挑且豐腴，皮膚白皙細膩，塗着蔻丹的玉手持着把金魚紋團扇，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扇着。她身後跟着個侍女，正舉着把傘幫她遮陽。

憑着女人的第六感，清焰直覺這位娘子與張牧關系匪淺，再看他們二人，一個心虛一個愠怒，又聽麗娘說什麼新歡舊愛的，清焰便覺得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她朝她微微颔首，算是打過招呼。

“這位是……”麗娘收起她面上的愠色，笑吟吟地望着清焰。

清焰站起來，正要回答，張牧卻搶先道：“麗娘，這位是趙姑娘。”

麗娘挑了挑細眉，仔細地打量起清焰。

眼前這少女雖布衣荊钗，卻難掩國色，明明素到了極點的打扮，然那嬌嫩如綢緞的皮膚卻诏告着世人，平常百姓家絕養不出這般白璧無瑕的美人。

“趙姑娘？哪家的趙姑娘？是京兆尹趙家，還是永安樓趙家？”麗娘問道。

張牧忙笑道：“麗娘有所不知，趙姑娘雙親已逝。”

“哦——”麗娘朱唇微張，一聲尾音拖得老長，她随即笑道：“咱們三人真是有緣，皆是無依無靠之人，不同的是，我死了夫君，一個人守着諾大的宅子，好容易找了個能說得上話的知心人，沒成想他卻是個一心二用的。”

她最後那句話說得陰陽怪氣，還拉高了音調。清焰哪還能聽不懂，一個年輕貌美的寡婦，聽她話語間還小有私産，她看上了眼前這個一表人才的張公子，瞧他們二人的神色，興許不止關系匪淺那麼簡單。

清焰暗歎，心中有了決斷，她要趕快離開這個事非之地。

她笑得恬淡，朝張牧與麗娘道：“二位既是舊相識，不妨坐下來叙叙舊，小女便不奉陪了。”

清焰轉身欲走，張牧哪裡舍得，連忙道了句趙姑娘留步。短短五個字，再加上他眼中掩飾不住的愛慕與慌亂，徹底将麗娘給激怒了。

“别走啊！話都還沒說清楚呢！”她一把拉住清焰，将她扯了回去。

清焰面色一沉，冷聲道：“我不覺得我同你們有什麼好說的。”

“怎麼沒話說？”麗娘向清焰逼近，笑容妩媚，眼神卻滲着寒意，“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是怎麼與我家牧郎勾搭上的？”

果然！

清焰無奈歎息，她實在不喜歡這勾搭二字，再看看旁邊那一水的看客，已然感受到了他們三人間的劍拔弩張，個個一臉看好戲不嫌多的樣子。也對，兩女争一男，說到激動處甚至扯起頭花，沒有什麼比這更有看頭的了。

但清焰不想如他們所願，她注視着麗娘，言辭懇切地道：“今日我與張公子不過是第二次見面，說實話，我與他甚至連朋友都還算不上，更不可能奪人所愛。”

麗娘怔了怔，兩人不約而同看向張牧，卻見他眼神閃爍，顯然是做賊心虛。

清焰頓時怒從心頭起，虧她還跟楊晴說他是個溫和守禮的年輕人！明明與别的女子拉扯不清，卻敢公然赴宴與她相看。朝秦暮楚，言行不一，實在可惡！

不知不覺間，清焰看那張牧的眼神充滿了鄙夷，她轉過頭，一句話也不屑于同他講了。

清焰看垃圾似的眼神狠狠的刺痛了張牧，他急得手足無措：“不是，趙姑娘，你聽我解釋……”

“夠了！”麗娘大喝一聲：“張牧，你還裝！”

尖銳而高亢的聲音在一片嘈雜中顯得猶為突兀，碼頭邊的陸秦弓轉過頭來，一眼便看見正處于漩渦中間的清焰，濃重的眉毛微不可察擰了擰，又恢複了往常的模樣。

清焰也看到他了，兩人視線有一瞬間的相交，她飛快地别過頭，莫名其妙一陣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