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溫漸漸升高,清焰手上還抓着張牧給她的折扇,因為熱的緣故,她不由自主輕輕揮了幾下。
麗娘正瞪着張牧,眼角餘光瞥見清焰手中的扇子,一把奪過指着張牧的鼻子道:“瞧瞧,這折扇還是我親手做來贈予你的,你當時是怎麼說的?”
她學着張牧的語氣道:“麗娘,這把扇子隻能為我帶來清風,我會珍惜它,如同珍惜你。”
油嘴滑舌,清焰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作嘔的表情沒有逃過麗娘的雙眼,隻聽她又道:“怎麼,碰了我給這僞君子的定情信物,回家得洗十遍八遍手吧?”
張牧尴尬得臉色青一陣紅一陣,他瞄了眼看熱鬧的人,伸手去拉麗娘:“有什麼話咱回去再說。”
麗娘甩開他的手,冷笑道:“怎麼,這會子知道丢臉了?你都能做出這種一腳踏兩船的缺德事了,至少先學會凫水,省得半道翻船成了水鬼吧?”
清焰一聽,忙道:“娘子,我跟張公子隻算得上認識,不是你臆斷的那般。”
她才不要做張牧那厮腳下的船呢!
麗娘瞪了清焰一眼,繼而用扇子拍拍張牧的肩,“聽到沒有,人家姑娘躲你都來不及,就你還在那異想天開!”
張牧大約是覺得被冒犯到,他惱羞成怒,一把搶過麗娘手中的折扇,幾下撕扯個粉碎,也不再裝什麼溫潤君子了:“顧麗娘,注意你的措詞,第一,我與你沒任何幹系,第二,我與趙姑娘之間清清白白,你莫要信口雌黃!”
麗娘樂得看他跳腳,她撫了撫發髻,笑靥如花:“人家趙姑娘貌若天仙,你真以為她眼瞎,能看上你?你從前對我是見錢眼開,今兒對趙姑娘是見色起意,可惜啊,現在你要人财兩空喽!”
清焰本以為麗娘是要過來扯她頭花的,不料兩個回合下來,短短幾句話,她便将這場鬧劇的責任全部推給了張牧。清焰頓時有些蒙頭轉向,卻又不得不佩服麗娘的果斷,她差點要當着張牧的面對麗娘豎起大拇指。
而張牧呢,他被麗娘說中了心思,登時氣急敗壞,“你這是含血噴人,我何時從你手上拿過銀子?你有證據嗎?”
“怎麼沒有?”麗娘看他的眼神仿佛看一個傻子。
張牧面色變了變。
他是向麗娘借過八百兩銀子,當時還立了字據,可他後來不是以向她提親為由哄着她燒了那借據嗎?還是當着他的面燒的。難道,那份燒掉的借據是假的?!
“你以為我真會傻到将借據燒了?那可是八百兩哎,我一個莊子一年的收入。”麗娘笑得好不得意猖狂。
張牧聞言,頓時面如死灰,一瞬間,他腦中閃過唯一一個念頭便是去将這個精明的女人哄氣順了,其他的,以後再說。于是他放軟了聲音,又想去拉麗娘:“麗娘,你聽我說……”
“别用你那髒手碰我!”麗娘大喝道,柳眉倒豎,“如今距你歸還我本金加利息的日期已經過去三個月了,我最後寬限你三日時間,三日後,你若拿不出那八百零一兩銀子,我就到衙門告你個身敗名裂!”
她頓了頓,又啐了一口:“虧得我還是象征性地收的你利息!呸!真是晦氣!”
說罷她撇了清焰一眼,用冷硬的語氣道:“趙姑娘,好自為之!”
她又白了張牧一眼,便迤迤然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清焰本是那個被看熱鬧的那個,沒成想這會子竟成了半個看熱鬧的。再看張牧,他竟還有心思在那左右為難?
清焰能猜到他的心思,不非是想拆她家的東牆去補顧麗娘家那堵快塌了的西牆,可她别說八百兩,她連八個銅闆也不會給他!瞧他方才出手那般闊綽,還當真像方隐熒所講的那般,家财萬貫夠不上,但定然是衣食無憂的。可看他變着法子逃債的模樣,清焰便斷定他并非方隐熒所說的那樣生财有道,說不定,他早已入不敷出了。再想想張牧專門挑她們這些小有家産的孤女下手,清焰更加斷定了她的猜想。
真是,這下又要被楊晴好生嘲笑一番了。
清焰越想越氣,眼見着張牧看她的眼神又開始變得殷切,她決意要在此時此刻與他劃清界限。
“張公子,根據大曆律法,欠債不還,在證據充分的情況下,每五十兩以上受臀杖二十。你欠了顧娘子八百兩……”
張牧眉心一跳,勉強笑道:“趙姑娘,當時我是周轉不靈,才向顧麗娘借的銀子,不曾想半年過去,我那幾間鋪子還在虧損。趙姑娘,我真的不是有意瞞你,我是怕你知曉此事,便疏遠我。”
他說得情真意切,那雙形狀好看的眼眸含情脈脈,清焰若不是方才見過他另一番嘴臉,說不定就信了。
“張公子,你我二人頂多是點頭之交,既然從無親近,又何來的疏遠一說。與其在我這多費口舌,不如去求求顧娘子,興許她還能多寬限你幾天。”
張牧怔住,這是連這一個也沒了指望嗎?顧不得周遭的指指點點與竊竊私語,他苦着臉又想去求清焰,不料話還沒說出口,後背便被人踢了一腳,一個趔趄,整個人便重重地摔在鋪滿細沙的江岸邊,吃了滿嘴的沙子。
清焰大吃一驚,擡頭一看,原來是江大業帶着狗兒來了,那一腳便是他踢的。隻聽他道:“沒聽我家大妹子說嗎?跟你不熟!再讓我看見你在她跟前晃悠,我就算挨個一百軍棍也要揍得你下不來床!”
狗兒一個箭步撲到清焰懷裡,轉頭用圓溜溜的大眼睛瞪着還半躺在地上的張牧,大聲道:“不許欺負趙姑姑!”
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張牧挨了一腳,整個人氣得牙尖打顫,一見江大業身着扒丁的紅褂子,滿臉殺氣,先唬了一跳;再看他長得人高馬大,雖是個跛腳,可他肌肉緊實的膀子因常年拉弓射箭的關系,壯碩得仿佛能一拳掄起一頭牛。他不過一介文弱,哪裡打得過,瞬間氣焰便下了大半。
識時務者為俊傑,張牧在随從的攙扶下站起來,梗着脖子道:“這兩個位置是我花了真金白銀買的,要走也不是我走!”
清焰啼笑皆非,掏出荷包取出一錠銀兩遞過去,“張公子現在可以将這兩個位置轉讓給我了。”
張牧一陣沉默,他深深看了眼清焰,權衡利弊後,調頭往顧麗娘離開的方向去了。那随從喊了聲公子。又看看清焰手裡的銀兩,滿臉糾結之色,繼而一咬牙,抓過銀兩撒腿便追上前去。
江大業往他們二人的方向啐了一口,轉身朝清焰身後看熱鬧的一群人瞪道:“還看!一會的扒龍舟還不夠你們過眼瘾的?”
衆人讪讪地,便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自顧自說起了話。
江大業轉頭對清焰又換了張笑臉,将胸膛拍得嘭嘭響:“趙姑娘,若那厮再敢來騷擾你,隻管告訴我,我替你出氣!”
清焰很感激江大業的路見不平,連聲道謝。
“趙姑姑,我也有幫忙的!”狗兒仰着頭,撒着嬌道。
清焰忙彎下腰又謝過了他,狗兒心滿意足,他指着另一邊的碼頭道:“還有陸叔呢!要不是他,我們都不知道姑姑被人欺負了。”
清焰正疑惑狗兒口中的陸叔是誰,便聽江大業輕聲斥道:“江世飛,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要叫侯爺!”
清焰聞言一震,腦袋瓜子不聽使喚地就往碼頭那扭去,然後猝不及防的又與陸秦弓的視線撞個滿懷。她雙頰飛上兩片紅雲,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再也不要出來。
為何他總能在她出糗時旁觀整個過程?仿佛……仿佛她天生就是個笑話,先是宋懷昔,再是張牧,一而再再而三,遇人不淑。
清焰心中五味雜陳,再擡眼去瞧,陸秦弓早已轉過頭去與旁人說話,仿佛方才那一眼隻是清焰的一個錯覺。
她唇角爬上一絲苦笑。
江大業将狗兒托付給清焰,便回到隊伍裡頭。他在陸秦弓耳邊說了幾句話,陸秦弓聽得認真,末了還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清焰多看了兩眼,便帶着狗兒坐回竹椅上。狗兒解下腰間的小袋子遞給清焰,“趙姑姑,吃點枇杷罷,我娘給我裝的。”
清焰接過一看,果見裡面裝了滿滿一袋子黃澄澄的枇杷,雞蛋似的圓滾滾,一看就十分鮮甜多汁。王氏十分體貼地在裡頭放了張接果核的油紙。她挑了幾個磕壞了皮肉的剝着吃,剩下的全還給了狗兒。
一大一小擠在小小的傘下吃着枇杷,忽聽不遠處傳來清脆的巴掌聲,似是有人被掌掴了。清焰将傘微微移開,就見隔着七八個座位的地方,張牧側着頭,滿臉的震驚與不可思議,而顧麗娘嘴角噙着冷笑,玉臂再揮,又甩了張牧一記耳光。
“你再糾纏不清,下次我便不止倆耳光了!”
張牧俊臉漲成了怪異的豬肝色,他意味不明地深看顧麗娘一眼,轉身離去。
鬧劇落下帷幕,清焰緩緩坐正,又拿了個枇杷剝了皮遞給狗兒。
不多時,帝王的儀仗到了,喧鬧戛然而止,響徹雲霄的萬歲與千歲又将清焰重重包圍,令她仿佛又置身于去歲的那場慶功宴中。
許是天兒太熱,或是馮太後與民衆一樣,都有些迫不及待,所以并沒有拖拉太久,二十餘條龍舟十分幹脆地一字排開,隻等着一聲令下,便繞過湖心島向着那挂着金粽的終點塔去。
陸秦弓在一衆年輕力壯的紅衣扒丁中依舊抓眼。他站在船中央的舵鼓旁,雙手握着鼓槌望着船頭迎風飄揚的玄甲軍戰旗,目光堅毅,一臉勝卷在握的模樣。
一聲足以将蒼穹震裂的鑼聲響起,伴随着海嘯一般的歡呼與掌聲,二十條龍舟如離弦的箭一樣貼着水面飛了出去,廣闊的江面被劃開一道道波瀾,船尾像生出了一條條巨大的魚尾,鑼鼓咚咚铛铛,震耳欲聾,整條淮江宛如沸騰了般。
狗兒激動得跳了起來,指着其中一條龍舟大喊:“趙姑姑快看,陸叔跟我爹在那!”
清焰順着狗兒的指引望過去,卻見玄甲軍的戰舟竟落在了後頭,瞧陸秦弓擊鼓的架勢,不徐不疾,氣定神閑,引得清焰一陣失笑。眼看着一條條龍舟如蛟龍入海般遊刃有餘地駛向前方,漸漸的與陸秦弓的隊伍拉開了距離,狗兒急得直跺腳。
“姑姑,陸叔他們怎麼回事啊,再不劃拉金粽子就要被别人赢走啦!”狗兒大叫起來。
清焰笑着大聲安慰他:“放心,相信你陸叔,他自有分寸。”
“……好吧。”狗兒撇撇嘴,心裡仍舊擔心。
這份擔憂并沒有持續多久,因為隻兩句話的功夫,不知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嘉安衛所的龍舟忽然偏離原來的軌道,失去控制往它附近的龍舟撞去。船上的一衆漢子手腳并用,企圖将龍舟拉回正軌,卻是徒勞,一條條龍舟相撞,竟接連翻了船。眨眼的功夫,水裡便多了近百名撲騰着四肢的壯漢,他們滿臉不甘,嘴裡還罵罵咧咧。這一幕惹得兩岸一陣哄笑。
清焰一直注視着陸秦弓的一舉一動,她知道,是時候了。果然,隻見他高高舉起手中的鼓槌,再重重落下,雙臂堅實的肌肉也随之微微抖動起來。這一聲鼓音穿雲裂石,船上的扒丁接收到号令,面上俱是掩飾不住的興奮,仿佛聞着了血腥味的鲨魚,鑽入水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着目标去了。
他們配合着越來越緊密的鼓點,動作整齊劃一地推動着船槳,靈巧地避開翻了肚皮的龍舟,直逼前方遙遙領先的飛翎衛。磅礴的力量,來勢洶洶,清焰聽見身後一片驚歎,她搖了搖頭,抿嘴一笑:“好一招以逸待勞。”
狗兒聽不懂清焰說什麼,他葡萄仁似的眼珠子壓根就沒離開過江面。隻見飛翎衛的龍舟已劃到了湖心島的拐彎處,大約是第一次,技藝生疏,一個急轉彎,他們的船翻了。
岸上一片哀歎,都覺得可惜。
飛翎衛的龍舟翻了,羽林衛的也翻了,一個龍舟賽翻了七八條船,城防營撿了個漏,一下子沖到了第一。
岸上的歡呼更甚,因為陸秦弓他們追了上去。兩艘龍舟拐過彎,漸漸将身後各個衛所的船隻遠遠抛開。
龍舟到了那邊,清焰便看不太真切了,隻能憑兩番顔色各異的旗子将其區分。陸秦弓手上的鼓點越來越密集,眼看着兩艘龍舟離終點塔越來越近,雖是毫末之差,城防營依舊一馬當先。
賽事已到了白熱化階段,清焰手心漸漸滲出了汗,她攥緊雙拳,目不轉睛眺望着那兩艘龍舟,耳邊的喧鬧早已化作煙塵,飄飄蕩蕩越飛越遠。此刻她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希望陸秦弓能赢。
她心裡默念着,一遍又一遍,不知不覺便喊了出來:“陸秦弓,加把勁兒啊!”
上天似乎聽見了她的祈求般,在離終點塔隻有兩丈遠的距離時,玄甲軍的黑旗終于越過了城防營的綠旗,如流矢一般奔向終點。陸秦弓落下最後一記激越昂揚的鼓點,在龍舟因為慣性要飛離終點塔的一瞬間抓住了挂在木樁上的那串金粽。
現場氣氛前所未有的高漲,口哨聲歡呼聲夾雜在一起,一浪高過一浪,站在終點塔稍近些的拱橋上的年輕女郎紛紛将手中的絹子往船上丢去。
清焰隔着一方江水,終于可以不用掩飾自己想要追尋那人的目光,因為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樣,一樣的被那個高雙臂笑容爽朗的英俊男子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真好,他天生是該如此的。
看着意氣風發的陸秦弓,清焰由衷地笑着,卻見他忽往她這邊望來,遠遠的,綻開了一個明亮的笑容,那雙濕漉漉的眼眸此刻盛滿了得意,濃眉舒展,高高翹起的唇角仿佛在說——看,我厲害吧?
清焰心裡頭住着的那頭小鹿動了動尖尖的小耳朵,慢悠悠睜開眼,醒了。
……
熱鬧了一日,天子的銮駕已起程回宮,淮江旁的食肆裡倒是坐滿了人。
清焰原想帶狗兒去吃碗綠豆沙,奈何人太多,隻好作罷。狗兒愛湊熱鬧,一個勁兒拉着她往泊着龍舟的那處淺灘去了。
隔着一座橋的距離,清焰看見那群扒丁聚集在一起,個個虎背熊腰,一身緊實的肌肉上覆着汗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們臉上都挂着和煦的笑容,正圍着陸秦弓所在的隊伍拱手恭賀。
清焰不肯再往前,她彎下腰對狗兒道:“你去罷,姑姑在這等你。”
狗兒應聲好,飛一般找他父親去了。
清焰站在橋頭,看着狗兒如一隻撒歡的小牛犢子闖入一群剛勁威武的公牛群中,霎時引起了這一群五大三粗的漢子的注意力。狗兒鑽到江大業跟前,朝清焰的方向指了指,一群人好奇地望了過來。清焰忙用紙傘擋住臉,轉過身去。
“趙姑娘!”
一聲高亢的男音在廣闊的江面漾開,中氣十足,讓人不想聽到都難。
清焰眉心一跳,從傘下探出半張臉,卻見一人正在朝她賣力的揮手。她一陣尴尬,正要避開,那人卻不給她這個機會。他撥開擋了他去路的衆人,在一片噓聲中跑上了橋往她這邊來了。
清焰無法,隻好朝他屈了屈膝,“小韓将軍。”
她總是習慣喊他小韓将軍,韓奇覺得可愛又親切,他撓撓頭,笑容燦爛:“趙姑娘,你果真來了!”
清焰啊一聲,一頭霧水。
韓奇卻有些許氣餒:“唉,可惜咱城防營技不如人,這次輸給玄甲軍,讓你失望了。”
清焰這才想起上個月在此偶遇韓奇,他讓她今日來替城防營打氣助威的事。隻是,她早将他的囑托抛諸腦後,今日來,純屬是湊熱鬧罷了。她頓時讪讪的不知說什麼好,可對面這個年輕人目光熱烈而殷切,她也不好掃興,況且人家還輸了比賽,男人最是争強好勝了,她要不還是安慰兩句?
“怎會?能奪甲固然好,但你們都是頭一回,能闖到終點已經很了不起了。全托了你們的福,今日太後娘娘看得開懷,我們底下的百姓也很盡興。”
三兩句話,将韓奇哄得眉開眼笑。他頓了頓,有些委屈地道:“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喏,他們還笑話我。”
韓奇轉過身,朝底下的一群漢子努努嘴。
又是一陣起哄,伴随着口哨聲,清焰面露尴尬,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韓奇,她壓根就忘了這件事。韓奇卻一無所察,朝着底下城防營的一衆扒丁揚聲道:“弟兄們,趙姑娘讓咱們下次再接再勵呢,咱可不能再讓她失望,明年,這金粽子必須是咱城防營的!”
一番無中生有的話聽得清焰冷汗連連,她擺擺手,想糾正,卻被一群漢子的吆喝聲給掩蓋了去。清焰張口結舌。那種高昂的情緒很快就感染了周圍無關的人,一瞬間整個淺灘像被丢了幾百個炮仗,噼裡啪啦的就炸了。
突然,“咚——”
不知是誰擊的鼓,打斷了這一片喧嘩。衆人還未回過神來,又是一記如雷的鼓聲,比方才那一記更重,帶着似有若無的怒意,仿佛要将平靜的水面撕開一般。
清焰下意識蹙眉,心道是哪個壞脾氣。還未找到那人,便聽狗兒用清脆的童音抱怨道:“陸叔,鼓皮都讓您給敲破啦!”
竟是陸秦弓?!
“它本來就快要破了。”陸秦弓眼皮都沒掀,語氣懶散。
“那您幹嘛還用力敲?”
“哦,我隻是想告訴那些個大言不慚之人,奪甲不是用嘴巴說說便能成功的,我們龍舟隊在訓練時便敲破了三隻鼓,這是第四隻。我倒是好奇,城防營破了多少隻鼓呢?”
陸秦弓将鼓槌抛給一旁的衛聰,擡眸望向站在橋頭的韓奇,雙手抱臂,嘴角也噙着笑,然笑意卻不達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