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他重複一遍,“還是說你不想學了?”
“當然要學!”她連忙跑過去,“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簡直是天底下最好的兄長,英俊潇灑才華橫溢忠肝義膽……”
“行啦,别說了。”宋歸鴻撇撇嘴,“你這說的都是些啥玩意兒?”
宋予靜笑笑,在書案後站定。
宋歸鴻退出位置,遞給她一隻羊毫,硯台裡裝着剛磨好的墨。
“你想畫什麼?”
她握緊筆杆,盯着面前的灑金宣紙,說:“畫墨色的睡蓮。”
宋歸鴻不再多問,站在距離她半臂遠的位置,再次卷好廣袖,伸出手,蓋在她的右手上。
“開始畫了。”
宋予靜應了聲好,筆尖在紙上落墨,徐徐勾畫,視線一轉,落在握住自己的手。
兄長的手掌寬厚,掌心溫暖。
在她年幼時,曾經抱着她跨過高高的門檻,一同奔向父母的懷抱;也曾輕輕拍着她的手心,溫柔地安慰被話本裡鬼怪吓到的她;更曾牽着她從學堂偷偷溜走,替她挨過父母的責罰。
她覺得很安心。
“你看畫成這樣,行嗎?”宋歸鴻的聲音停了一下,略微提高聲量,“回神了!”
“什麼?”
宋予靜一驚,低頭看着面前的墨蓮,含苞待放,栩栩如生。
她幾乎沒有出力,都是在宋歸鴻在畫,她語氣真誠地贊美:“哥哥,你還謙虛說自己丹青不好,明明畫的很漂亮。”
“眼光不錯。”宋歸鴻輕哼了聲,“還要繼續學嗎?”
“不了。”她搖頭,在筆洗裡洗幹淨毛筆,挂在筆架,看見案上的賬冊,“哥,要不要我幫忙看賬冊?”
宋歸鴻直接拿起一沓賬冊放到她面前,“今年年景好,風調雨順,收成比去年好,農莊裡的事情也更多了。”
“那我這兩天都來幫忙。”
看了一上午的賬冊,還陪着宋歸鴻一起用過了午膳,宋予靜這才回到瑞雪居。
還沒到院子門口,她遠遠地便看見兩名小厮擡着一個水缸走出來,冬雪緊随其後,似乎還在向小厮說些什麼。
“你們這是做什麼?”她走上前,“換水缸?”
“姑娘。”冬雪指着水缸邊緣的一道裂口,“這是您拿來養青魚的水缸,不小心被丫鬟撞碎了,奴婢便吩咐他們擡走,再換個新水缸。”
宋予靜立即問:“人沒事吧?”
“沒事,她們打算搬開缸裡的石頭,清理掉枯死的水草,一時失手,正好砸在邊上了。”
“人沒事就好。”她往裡走,“還是換成跟之前一樣的水缸。”
“是。”
院子裡,兩名侍女圍着一個裝滿水的木盆,灑了一小把魚餌進去。
宋予靜走近,蹲在盆邊。
這尾青魚養了三個多月,最開始一隻手就能輕松握住,現在已經長過手掌,要兩隻手才能穩穩抓住。
青魚在盆裡搖尾遊動,她伸手戳戳魚頭,惹得青魚遊得更快,又在掌心捧起一點水,稍稍傾斜,清水往下滴落,叮咚一聲,濺起小小的水花。
水面飄着兩三片枯黃的睡蓮葉,她抓起,指尖用力一撚,枯葉破碎,飄灑在水面。
“姑娘。”
冬雪回來了,兩名擡着新水缸的小厮跟在後面。
“該換水了。”
宋予靜起身,退開兩步,拿手帕擦幹手上的水珠,吩咐侍女仍像以往那樣照看青魚,随即走進書房。
她在書案上鋪好畫紙,拿起毛筆,揮毫潑墨,魚戲蓮間躍然紙上。
為什麼會不一樣?
為什麼容珩握住她的手時,她會臉紅心跳,慌亂不已,而兄長握住時,她的心跳很平穩,不如心如擂鼓。
明明七夕的時候,相似情景之下,她還不會這樣。
宋予靜揉了揉臉頰。
找宋歸鴻嘗試模仿相同的動作後,她心裡的疑惑非但沒有解開,反而更加迷茫。
她一連想了兩三天,依舊想不出原因。
白日裡要幫忙看賬冊,暫時分出她一些心神,夜裡卻輾轉反側,久思不得其解。
直至收到容珩邀約的信箋,宋予靜猶豫半天,最終還是回信,答應赴約。
到了赴約的那天,她看見容珩站在槐樹下,白玉發冠兩側垂下紅纓流蘇,和往常一樣的白衣勝雪,走近後,銀色華麗的暗紋若隐若現。
清雅貴氣,俊美無俦。
宋予靜腳步一頓。
是她的錯覺嗎?
為什麼她覺得容珩今天似乎比以往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