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頌宜一個沒站穩，險些踉跄摔跤，艱難地蹲下來。

Kelly對她熱情不減，她也因為Kelly的暫時出現緩和了剛才煩躁不安的情緒。

小狗的腦袋一直在她身上蹭，摩擦起靜電，零落的狗毛粘在她的大衣外套上。

這裡好像隻有Kelly一條狗，陳頌宜不禁問：“你爸呢？”

Kelly轉着黑葡萄一樣的眼珠子，回過頭。

陳頌宜便聽見沈毓淮嚴肅的聲音：“陳凱莉！”

陳頌宜身子一僵。

但這句話似乎對Kelly沒什麼威懾力，她搖着尾巴在陳頌宜膝邊興奮地繞圈。

為了表現出自己有聽見沈毓淮的呼喚，Kelly配合地叫了兩聲。

沈毓淮走到陳頌宜面前，手上還纏着Kelly剛才掙脫的狗繩，反正這一層就他一個人，Kelly可以在這個空間裡随便亂跑。

小狗的适應能力還不錯，從新澤西到吳會，換了個環境一下子轉換過來了。

樓層暖氣開得很足，他穿着單薄的黑色兜帽衛衣衛褲，衣服上還印着一個巨大的小狗腦袋，不想來上班的，像是來公司度假的。

陳頌宜現在覺得有點熱了，小狗的頭還在蹭她的膝蓋，她又舍不得松開手。

沈毓淮俯下身摸了摸Kelly的腦袋，小狗親昵地舔着他的手心，叼過他手心那顆網球，很快又就跑開了。

自始至終，沈毓淮沒給過陳頌宜一個臉色，直到Kelly跑遠了，他才居高臨下地看着陳頌宜。

“陳小姐大駕光臨天彙，有何指示？”

他言語間輕慢，讓這句話聽起來怪怪的。

陳頌宜很想暗暗白他一眼，但是忍住了。

她一隻手扶在膝蓋上，另一隻手往上伸：“我腿麻了。”

沈毓淮蹙起眉心瞥她一眼，拉住她的手腕把人提起來。

除了重要的正式場合，陳頌宜一般不穿高跟鞋，這雙鞋還是從車裡出來之後換的，腳跟細高跟還沒有做好很好的契合。

她站起來之後，沒等沈毓淮先松手，她利落地把手腕抽回來，但是腿上過于酸軟，她又差點站不穩，沈毓淮眼疾手快地伸出手臂讓她借力。

陳頌宜一碼歸一碼，特别講禮貌：“謝謝。”

“笨蛋。”

他輕笑，這話聲音很小，還是被陳頌宜聽了個正着，跟在他身後進辦公室的時候忍不住撇撇嘴。

沈毓淮往樓下撥了短線：“送一雙三十八碼的女式平底鞋。”

陳頌宜嘴犟：“謝謝沈總，我有平底鞋，就在車裡。”

沈毓淮沒搭理她。

她小聲嘟囔：“那謝謝吧。”

秘書先把拿鐵送進來，陳頌宜知道遇見沈毓淮希望就很渺茫，但是看他今天心情好，還是打算試一下。

她把包裡的筆記本電腦取出來，插上優盤，秘書替她連接好藍牙。

陳頌宜擠出一抹标準的商業化微笑，問：“沈總想聽什麼？”

沈毓淮注視着她站到移動顯示屏前，辦公室兩面大落地窗，打在她身上的光很柔和，将她的頭發絲輪廓都細緻勾勒。

陳頌宜以前臉上還有的肉，軟軟的很可愛，看他的時候眼睛也總是亮亮的，現在盡然瘦削，配合着她看他的神情，要淩厲許多。

沈毓淮險些愣神，勾起唇角，眉眼卻沒有笑意。

“陳小姐原本打算跟别人講什麼，我就聽什麼。”

秘書敲了敲門，說有一份文件需要他簽字，他眉宇間透露出煩躁，吩咐道：“今天所有的事情都往後推。”

秘書愣了愣，意識到自己魯莽，滿口答應。

陳頌宜取出紙質的企劃案，親手呈到沈毓淮手裡：“您先看，有什麼問題我再跟您講解。”

他合上企劃案：“陳小姐沒懂我意思嗎？”

陳頌宜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咬咬牙答應：“好。”

同樣的内容，陳頌宜已經在拉投資的時候跟不同的人講解推廣過無數次，幾乎已經到了爐火純青脫口而出的地步。

為了準備跟孫敬衡的見面，她聯合團隊的同事又把企劃案和PPT的内容再做提煉縮減，還加了很多新點子和闡述方法，确保讓聽者有耳目一新的感覺。

陳頌宜介紹到産品的最精華處，語調變得激動欣喜起來，她克制地壓了壓，嘴角還是浮出笑意，眉眼自然彎起，眼下的卧蠶讓眼睛格外靈動生輝。

沈毓淮聽着她講解，雲客的康複機器人産品在目前階段的規劃中，無論是從産品本身還是對接的市場，甚至是投資人最不在乎的内核，都是一個極其吸引投資者的項目。

而陳頌宜的神情，讓沈毓淮恍惚想到他第一次見她，十八歲的陳頌宜，作為小組發言人，在舞台上對自己的創意侃侃而談。

她那天穿的仿佛是白色襯衫和紅色蘇格蘭長裙，腳踩一雙小靴子，頭頂紮了個高高的花苞，整個人傲氣又可愛。

講解的最後，陳頌宜開始播放3D演示動畫，她的聲音停下來，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漸漸平複跳動地有些猛烈的心髒。

似乎很久都沒有這麼一場介紹，讓她能夠再次出現心潮澎湃、酣暢淋漓的感覺。

顯示屏熄滅，陳頌宜望向沈毓淮，他坐在正對着的沙發上，神情淡漠，讓她覺得很陌生。

她不是沒有努力争取過，但是結局跟她最先設想的一樣。

沈毓淮傲慢地搖着頭，說：“陳小姐，我對你的項目，完全不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