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嚴站在受傷的富商身邊,望見柳氏的醜态,深感丢人,眼中的厭惡決堤,大片大片漫出。
他不願意多聽她嗚嗚咽咽的亂語,别眼揮手道:“快把她帶下去!”
袖子在空中揮舞出絕情的弧度。
柳氏懸空着身子,被人往外拉,眼見要被趕出宴會大廳,須臾之間,她神情變得激動急切,不停念叨哇哇二字。
另外腳下不停踢蹬,似乎像在反抗,又似乎不像。
在離開大廳的一刹那,啪!
一塊鑲嵌在她腳底闆的碗瓷片落下,摔出清脆之聲。
柳氏大聲叫了一聲碗。
隻是沒有一個人在意她的瘋言瘋語。
*
解決了發瘋的柳氏,傅嚴忙不疊将缺氧的胖富商送入廂房,順便安撫受驚的富商們,其餘富商們皆黑了一張臉。
任誰受了此番驚吓,也不會有好臉色。
“傅老爺,你還真是會給我們大“驚喜”兒呢。”
其中一位富商毫不客氣地冷嘲熱諷道。
傅嚴緻歉:“對不住各位......”
另外一位聞言毫不客氣地打斷,譏道:“望下次傅老爺看管好自家内人,我們可不像你——”
“身經百戰。”
四字落下,傅嚴臉色也是一黑。
因為曾經妻子成氏亦得過癔症,他們再一次把陳年舊事再提。
暗指他身經百戰,有面對癔症經驗。
甩完話,所有富商俱不搭理傅嚴,便相繼告辭離開。
很不給面子。
氣的傅嚴胸口起伏,朝着下人發起火,一把火直接燒到在牆角蹲着的江月疏。
“看什麼看!還不來收拾,賤婢!”他指着江月疏,趾高氣揚地怒罵道。
席間一片狼藉,湯湯水水撒了一地,地面還有無數碎片。
被罵賤婢的江月疏有點氣,古代的階級等級真是令人不爽。
她拿來掃帚,和萱草等小丫鬟收拾殘局。
掃帚掃到那根口水漣漣的木棍時,她手下動作停了停,沒忍住又看了眼木棍上的絲線,愈發覺得眼熟,卻始終沒想起在何處見過。
最終絲線帶着木棍掃進了垃圾堆裡。
生辰宴會,客人和主人不歡而散,不用再做事,剩下的時間屬于江月疏自己。
她處理完一切,率先去看傅照晚。
傅嚴的偏心太嚴重,之前總有點擔心,怕七歲的傅照晚看見這宏大的生辰宴會,會心裡不平衡,而後心底默默賭氣傷心。
發現男主心理問題,開導他,算感化總任務的分支。
外面天幕染上深深淺淺的橘色光輝,餘晖照進了蕭疏院門口門檻裡。
江月疏敲開門,一眼看到在書桌前傅照晚。
男童坐在書桌前,眉弓如月,唇角微微抿起,手中拿着本竹簡,全神貫注地在閱讀。
江月疏有點心酸,又有點欣慰。
心酸他的乖巧,欣慰他的乖巧。
順帶掃了眼桌上的糕點,糕點少了一塊。
雖然吃的少,但還是代表傅照晚吃了些食物。
她緩步走向他,男童手停頓了一下,卻還是沒停下寫寫畫畫的手。
江月疏亦怕打擾他學習,不敢出聲,隻站在一側,探頭看他寫字。
旋即無聲莞爾一笑。
在照顧傅照晚的時候她發現,很多時候傅照晚成熟乖巧的不像個七歲孩子,但是看他的字,會相信他确實是一個七歲孩子。
因為傅照晚的字很醜。
她雖然不認識這個世界的字,但具備正常的審美。
傅照晚的毛筆字塌塌的,一筆一劃粘連到一起,像是鬼畫符,醜的出奇。
“好笑?”
耳邊突然一道聲音,江月疏才發覺自己沒忍住笑出了聲音,她擡起頭,猛然對上傅照晚如黑棋子般的圓眼珠。
男童難得眼裡浮起孩子氣的情緒。
“我的字,很好笑?”他執拗地又追問道。
江月疏語塞。
實話傷害小孩子的心。
想當初自己小時的字也好不到哪裡去。
要不說個善意的謊言?
傅照晚端詳自己的字,過了一會兒,他将墨迹未幹的紙對折,字被藏匿。
從小到大,字是他最不滿意的地方。
一方面是因為沒夫子教他,拿筆的姿态,還是他從别人那裡偷學來的。
一方面,他打心眼裡不喜歡寫字,不知道為什麼。
不喜歡所以練的少,字醜。
以前有人說過他字不好看,他覺得沒什麼,今日被冒牌貨一笑,心底竟然生出點不自在。
“不寫了。”
傅照晚說完,随即用力把折好的紙壓在書籍之下。
江月疏欸了一聲,拉住他的衣袖,“别啊,其實晚少爺你......”寫的挺不錯的。
手突然摸到光滑衣料上凸起的一塊。
她一愣,低下眼。
淺綠色的絲質衣服不知道在何處勾起了絲,多了一塊缺口,缺口邊緣沾了點點墨。
心念電轉間,她腦海想到藏在柳氏嘴裡木棍上的絲線。
那根絲線和傅照晚衣服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