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對冒牌貨有着超乎旁人的忍耐和在意。
從見第一面,我就發現了。
如果換一個靈魂,那時在祠堂,不說馬上死,也絕對活不過我引氣入體的第二天。
我身邊不會留着不知底細的可怕東西。
而冒牌貨少女不僅活到了第二天,而且在慢慢相處中,我對于她的觸碰厭惡度在逐漸下降,心底不排斥冒牌貨摸摸自己。
這是一件蠻可怕的事情。
修士不能随便觸摸凡人,會無意間結因果,而因果阻礙修士修煉。
上一世流浪,自己摸索着修行,修仙界很多事情不了解。
因此當了修士還和凡人有肢體接觸,身上背負了一層厚厚的因果。
而我不是鑽天道空子的邪修,沒有消化因果的能力。
因果的存在,令我修為滞緩了許久。
緻使我遭遇道修們破腹等一系列的虐殺。
所以一個坑,不能掉兩次,一開始,我就下定主意,修煉開始後,不會随意碰凡人。
反正有傀儡,傀儡不沾因果,殺人越貨也可以不用親自動手。
但剛立沒多久,就被自己破了。
在她身上破的幹幹淨淨。
我親自幫她治了臉傷。
我想:可能是那晚夜色太美,鎖心珠的存在幹擾了我的心智。
又或許是她溫柔地摸了胎記,又或許是她的保護,又或許是她的金創藥......
原因太多太雜,我也不說不清了。
總之,這個人的存在,使我逐漸變得不可預料。
我對她愈發寬容心軟。
可是心軟是弱者才有的心态,不該也不能出現在我身上。
我是要幹大事的人。
因此我故意借李婆子帶傅長樂去葳蕤院這事,控制柳瑤去大鬧傅長樂的生辰宴會,讓冒牌貨聽見柳瑤的話,看見那根絲線。
果然,她如我所料的,發現了絲線的秘密。
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好孩子。
你要懷疑我,遠離我了吧!
我亢奮又期待看見她害怕我遠離我的一面。
沒想到,她還是一如既往地對我好,似乎并沒有因絲線多想什麼。
呆到沒懷疑嗎?
還是懷疑卻隐忍不發?
我懷疑着。
心中傾向第二種猜測。
元燈節上,我隻想安安靜靜過個節許個願,她好像不知道自己有多煩人一樣。
不僅來橫插一腳,還給我說大道理。
——我覺得你要找個伴。
同伴朋友,我不屑于要。
他們也不配做我的同伴。
不過今日特殊,我不想為小事而壞了興緻。
我寫好自己的願,她是個不識字的,求助我的幫忙,我想:反正過了今夜,冒牌貨或許就要死了,死前滿足她一次吧。
但令我沒想到的是:
——她說:我的願望是世人平安。
她果然知道我是害柳瑤的兇手,所以想用這種婉轉的說法,勸我放下仇恨,讓我放過傅府之人。
怎麼可能?!
我嘲笑她的天真。
暫不提柳瑤和她寶貝兒子傅長樂對我做的事,就憑她殺害了我母親這一條,足夠她活剮百次千次!
沒有讓柳瑤遭受母親同樣的死法,已經是我最大的仁慈。
以她的命血祭,才能慰我母親在天之靈!
但我沒拒絕她,我寫好了這句。
心中卻莫名生起悶氣。
我不明白為什麼有點悶。
緊接着又聽她笑吟吟地說:
——傅照晚喜樂。
她把這個願望放在最末。
望着她的真摯笑臉,那麼一刻,那麼簡單的一句話,我心緒一下子起伏。
煙花是刹時的美好,如同我和冒牌貨的相逢。
而我對冒牌貨的那一縷在意心軟就是煙花綻放過後的掉落于肩煙花灰。
本不該有。
我冷着臉拂去煙花灰,想了想,在冒牌貨少女的願望紙條上補了句。
——妄想。
指的是冒牌貨的第一個願望,也是心底深處暗藏,對自己的告誡。
當天晚上,受了重傷的邪修來獵取靈魂煉幡,和十歲那天晚上一模一樣。
我坐在屋頂擡頭看天,夜晚黑沉沉,照不進光。
我勾唇,開始期待血腥滿地,折射紅光的慘象。
黑夜配血光,才美不是嗎?
我用神識觀察着傅府,突然注意到冒牌貨醒了,她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氣中的異常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