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頭,給李醫生發了條信息。
「李醫生,請問有時間嗎?關于我母親江蓉的癌症放療,我還有點事情想問。」
李醫生回的很快。
「有時間,正好我也要事情想告訴你,你來我辦公室。」
收起手機,江月疏走出病房。
等江月疏消失,江蓉不再吃粥,緩慢低下頭,粥裡多了一絲血迹。
盯着地面躺着的白發,她幽幽歎出一口氣,神情怅然。
江月疏禮貌敲響醫生辦公室的門。聽到一聲進後,她擰開把手。
一男人正伏案整理文檔,他五十歲左右,穿着白大褂,鼻梁間夾着一副金框眼鏡,氣質儒雅。
正是江蓉的主治醫師李國宏。
“李醫生。”江月疏喊道。
聞聲,李國宏擡起眼,點了下頭,指着自己對面的椅子道:“坐吧。”
等江月疏屁股剛挨上座椅,面前推過來一張紙。
磁共振(MRI)檢查報告單。
江蓉上次做的腦部檢查。
前面掃描部分看不懂,江月疏視線下移,直接看MR診斷。
上面寫:
淋巴結局部異常信号。
……
她瞳孔緊縮,忙問:“李醫生,這是什麼意思?”
李醫生心情也有點沉重,他雙手交叉合緊,坦白道:“你母親江蓉的病情惡化了。”
癌細胞擴散,淋巴結轉移。
江月疏如遭雷擊。
“怎麼會這樣?!”
之前各項檢查顯示,雖然江蓉癌症中期,但病情尚能控制。
怎麼突然就惡化了?
一時間,她難以接受噩耗。
作為醫生,病人家屬的各種崩潰神态,李國宏已然見過不少。
此時,看着女孩搖搖欲墜的模樣,他眼底還是升起一兩分不忍。
江蓉轉入他科室以來,在江蓉病房内,他隻見過女孩,沒見過别人來看望江蓉。
不用想也知道,她們母女隻有彼此。
冷不防地,女孩抓住李國宏的衣袖,緊緊攥住,仿佛在攥唯一的希望。
“那李醫生,病情惡化了,你有辦法嗎?有沒有什麼方法能控制?”?
女孩不太冷靜,眉目流露脆弱,手指越收越緊,揪起一塊褶皺。
“你别太激動。”感受到手下的力量,李國宏無奈道:“病情惡化,但發現得早,還沒有那麼糟,目前先看放療結果,放療效果好,就還能控制住。”
沒有那麼糟。
能控制住。
捕捉到話中重要信息,江月疏眉頭微松,手放開。
李國宏:“隻不過得通知你一下,這個放療療程時間得加長。”
放療輻射性大,江蓉一療程計劃定為四周,先适應放療。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江月疏:“加長多長時間?”
李國宏:“一周。”
四周改五周。
江月疏一口答應。
和李國宏商量完增長放療療程的諸多事宜,江月疏的激烈心情逐漸平複,李國宏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溫聲提醒道:“待會兒,記得去洗洗手。”
“醫生的白大褂很髒,以後不要随便拉。”
江月疏随他的視線,也看向自己的手,剛剛情緒上頭的她拉了李國宏的白大褂。
長輩般的關懷話語,江月疏心底一暖,“我知道了。”
李國宏嗯了聲,緊接着他說:“要是你母親還有什麼困難問題,你都可以來找我。”
聽此,江月疏動作一頓。
“力所能及情況下,我會幫你們。”
“李醫生,謝謝。”江月疏神色鄭重。
李醫生真的幫了她們母女倆太多。
記得剛轉來放療科,李醫生為她母親時不時來查房,觀察江蓉的病情,總之操了不少心。
忽地她想到調病房的事。
江月疏道:“我母親的病一直勞李醫生費心了,我母親換單人病房的事情,我還沒有正式謝謝李醫生你。”
語落,卻換李國宏頓住了。他面龐浮現一絲迷茫之色。
她說:“真是非常感謝。”
眼見女孩要向他鞠躬,李國宏忙阻止道:“别别别,你是不是弄錯了?”
江月疏:???
“我确實問過有沒有多餘的空閑病房,但換單人病房的事情,和我沒關系。”
這話輪到江月疏愣住。
“最近一段時間,病人比較多,我問的時候,許多床位都沒有了,單人病房更有人提早預定,即便我是醫生,也不可能讓你母親臨時換過去。”
“至于你母親,我也是突然被人告知,說江蓉要換到單人病房。”
李國宏斟酌語言,擡眼看着她,“我以為,是你嗯……有能力。”
李國宏說的隐晦,但江月疏聽明白了。
的确有背景有後台的人花了功夫讓江蓉換了病房。
但這個人不是李醫生。
李醫生以為是她托關系找的人。
江月疏走出李國宏辦公室,心中有了猜測的人選。
她的交際圈說小不小,說大不大,但想換單人病房就換的,還有後台背景的人,屈指可數。
另外知道她母親病了且願意幫助她的人,更少之又少。
一排除,隻剩下兩個。
姜家兄妹。
姜茶是兜不住話的性子,要是她做的,早發信息告訴她了。
不是姜茶。
唯一剩下的便是“少年意氣”的姜燼。
姜燼幫了她。
江月疏靠着牆,心情一陣複雜。
姜燼的聯系方式靜靜躺在手機黑名單中,隻要輕輕一劃,兩人便能恢複聯系。
須臾後,她返回主屏幕,沒有劃動那一下。
人生路上允許偶爾的徘徊,但最好不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