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疏呆住,愣愣看着眼前人。
少年額間不知為何全是濕汗,浸濕淺綠的眉勒,透出一絲隐約的藍色。
他蒼白着唇,恨恨望着她,渾身戾氣萦繞。
江月疏想,如果戾氣能化形,傅照晚這時戾氣勢必會化成一隻野獸,将她拆吃入腹。
忍着懼意,她想為自己說些什麼,但肩膀一半受傷,一半被少年的手反壓住。
被少年牢牢壓于身下,她凝不起靈氣字。
傅照晚則偏頭,拿起丢在旁邊的匕首,烏黑的發在她脖頸一掃而過。
涼意無邊。
緊接着,沾滿血的匕首抵在少女雪白的頸上,劃出淺淺血痕。
少年眼底的冷意如霜。
觸及此,江月疏血液發冷。她救他,他卻要殺她。
兩人無聲,氣氛在此刻凝滞。
須臾間,傀儡跳上少年的肩膀,它拉了拉少年發絲,傾身過去,嘴巴一張一合,似乎說了什麼。
半晌,傅照晚黑眸閃爍,嘶啞着嗓子開口:“真想一刀結束你。”
說完,他慢慢移走匕首,另一隻手同時松開壓制。
江月疏面一喜,正要寫字解釋。
脖頸卻被重重的擊下,暈了過去。
傅照晚打暈少女,步履不穩地坐到一旁,摸着後背出血的箭坑,他眼前發黑,胡亂在儲物袋裡拿出一截木頭,旋即牙咬住木頭,唰的一下拔出箭矢。
血窟窿眼汩汩出血。
他眼也不眨,沒馬上附靈氣,又轉眼處理起最嚴重的腹部箭矢。
腹部這一箭穿透了身體,好在丹田沒傷到根本,他看了箭幾息,下一秒便拽住箭頭直接從前面抽。
額角青筋頃刻間條條虬起。
銀白的箭在他身體裡遊了一圈,出來時,已是血紅。
他牙齒發顫,輕輕唔叫了一聲,蜷縮在牆壁,全身汗淋漓發顫。
僵硬的嘴裡吐出深深齒痕的木頭,傅照晚調動全身的靈氣。
溫和的木靈氣走過筋脈,爾後他倚靠牆壁,頭仰着,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
良久,他平靜下來。
傀儡看他的肚子。
“我沒事,小一。”傅照晚說。
經曆過十方生死,這幾箭,要不了他的命。
小一用小手安撫地戳了戳,卻戳到披帛的蝴蝶結之上。
傅照晚目光在披帛蝴蝶結上微停,眉間飛上一抹煩躁。
塗着藥的披帛是誰的,他自是知曉。
事實上,一路上發生的所有事他都知道,但就是因為知道,他才無比煩躁。
跳新生秘境之際,他不知受什麼心理驅使。
不僅給少女擋了三支亂箭,替她遮罡風,甚至還給她當了個肉墊。
作為他分身之一的小一,也受他意識影響,把木靈氣傳了一半給少女。
是以,少女活蹦亂跳,而他奄奄一息。
後面少女的行為,他借着分身看到,心也因此更煩躁。
她一個要去玄藍秘境殺他的尚雲弟子,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幫他?
擋箭之事,他換位而思後,大概摸清她當時想法。
她壓根不想主動救他!
少女清楚如果他主動拿她擋箭,她存活的幾率極小。相反,她自己去擋箭,能控制自己的受傷程度。
是一個聰明修士會做出的決定。
但她後面的行為,帶昏迷的他去安全的山洞,又是敷藥,又是拔箭……
……為了什麼?
他摩挲蝴蝶結,視線慢慢挪向地面的少女。
尚雲少女箭依舊插在肩,頭發烏絲鋪散,臉色青白,藍衣裙上血迹斑駁。
傅照晚恍惚間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也有藍裙少女沉睡的場景。
心緒蓦地被撞擊,傅照晚額角抽動地厲害,五髒六腑碎裂,尚未被愈合,過度的情緒或造成更嚴重的破裂。
他不再憶往昔。
猛然站起身,從儲物袋裡拿出幹淨衣服披上。
傅照晚踢傀儡小一:“目前需找個有水的地方調息。”
傀儡眨眼。
少年不留情地走出山洞,月光下,他在山洞前站立,片刻後忽而回身。
傀儡沒跟上少年,它停留在少女的肩膀側,見少年望他,它猶猶豫豫地看少年。
少年臉色難看,沉聲道:“我與她及她宗積仇之深,不殺她已仁至義盡,多餘的事,我不會做的。”
說着,後背又一次泛痛,仿佛告誡他少女剛剛對他做的蠢事,他頓了頓,又說:“連拔箭治傷都不會的修士,死了活該。”
語畢,傀儡頭上綠線一亮,它離開少女。
*
“江月疏,江月疏……”
江月疏在系統一聲聲叫魂聲中迷糊睜眼。
“你終于醒了!”系統驚喜。
江月疏仰躺在黑暗中,獨餘洞口的月光一縷。
她喃喃自語:“我還活着?”
系統興奮回答她:“活着,活着!”
而且不止活着呢?
“江月疏,你快摸摸你的肩膀!”
“啊?”江月疏微懵,但還是聽系統話摸上了肩,“怎麼了,沒什麼特别…咦我肩膀的箭?”
她來回去摸,詫異非凡。
箭沒了,傷口也消失不見。
“你幫我把箭弄走了?”
系統否認道:“不是我,我一平平無奇的系統,哪裡有那種能力啊。”
那是誰?
“是小…男主啦!”
江月疏怕幻聽:“你再說一遍,是誰弄走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