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白天的沙漠很危險,夜間的沙漠危險程度還要比它高十倍。
失去大門陣法保護,白樂妤的氣息幾乎瞬間暴露在夜裡出來覓食的妖獸嗅覺中,誘人的、弱小的凡人少女,最完美的口糧。
她餓得前胸貼後背,但沒像錦源預想的那樣孤身出門,清楚外面兇險,甯肯蜷在床榻,強壓餓到絞痛的肚子。
離開樹屋的想法是愚蠢的,白樂妤壓根就沒考慮過,杭星瀾必定在這裡設足了防護,她待在裡頭才更安全。
卻不知道,防護被終止了。
長長的紅舌轟地攪碎大門,像鞭子一樣落下,體格宏偉的赤目蠍蜥來到了門口。
這是一種隕星沙漠獨有的妖獸,全身通紅,尤其是眼睛,滿身片狀的硬鱗,尾巴好比蠍尾,同樣帶毒。
可以從它的舌頭長度判斷修為等級,白樂妤速度躍起,後背繃成弓,這隻蜥蜴,至少有六級。
猩紅的蜥眼三百六十度地轉了一下,長舌如電般穿進屋子,卷住白樂妤的腰,将她甩了出來。
同一刹那,白樂妤撈過此前卸下的桌腿,鋒利的斷口在空中劃過寒芒,趁着赤目蠍蜥張開大嘴要鲸吞的時刻,她奮力翻身,踏上蜥頭,執着木腿,果斷狠絕地紮進蜥目。
漿液飛迸,鮮血濺到眼睫,身下的巨蜥嘶吼一聲,瘋狂甩動長尾,白樂妤反應極快地扭頭,攥住那條帶毒的尾巴,掌心都被鱗片擦出血。
她的反應、頭腦俱是上乘,隻是力氣實在是敵不過這隻體格龐大的妖獸,恐怖的利鈎在距她眼球幾毫米處抖顫。
餘光瞥見蜥身上尖細的木碎,白樂妤迅猛地拿起,紮進另一隻蜥眼。
赤目蠍蜥痛吼,長尾向後甩開。
白樂妤來不及喘-息,一個翻滾落地,去抓地面黃沙,猛然一灑,徹底毀掉巨蜥視線。
從被卷出樹屋,到摧毀蜥蜴眼睛,整個過程快得不超過十秒鐘。
赤目蠍蜥辨物不僅靠視覺,還有嗅覺,白樂妤又從沙地裡拿起一塊碎掉的門闆,下一步就要攻擊它的鼻子。
鋒利的蠍尾劃破風沙,遠方一聲埙音穿過黑暗,像一支箭失,在白樂妤要進攻的一刻,穿透赤目蠍蜥的軀體。
音波砸在地上,沙粒漫天飛了起來。
杭星瀾瞬移出現,衣裳獵獵,握着仙埙的手指都在抖,倒映夜空寒月的綠色鹿眸盯着她,眼波顫栗,顯然是将此前的一幕幕都看進了視野。
那不是一個文弱凡女該有的表現,那像極了叱咤風雲的白教主。
白樂妤拿木闆的手驟地收緊,糟糕,她沒有靈力,沒能察覺到杭星瀾回來,竟叫他撞見了。
杭星瀾目光熠熠震顫,似是意圖看破她的皮囊,看到靈魂。
“恩人!”白樂妤猝然丢了木闆撲向他,“吓死我了!我差點就死了!”
觸碰到杭星瀾的霎那,他立即掙脫,避開與異性産生身體接觸,清醒了似的,神色恢複先前。
白樂妤再撲:“恩人!”
杭星瀾再退:“别過來!”
一聲喝止之後,白樂妤停下來,無助地捂腹,髒兮兮的裙衫沾滿沙粒:“還以為我要死在蜥蜴嘴裡了,我真沒力氣了。”
實則,白樂妤高速轉動腦子,思考了遍“白樂妤一号”在杭星瀾那裡的形象:盛氣淩人的女綁匪,總說狠話、一副莫挨老娘态度的魔教教主。
她決定反着演。
此法成效斐然,白樂妤主動一撲,杭星瀾剛冒出尖的幻想立馬破滅,看着眼前的姑娘,懷疑方才僅是人在生死極限爆發出的潛力。
是他太想白樂妤了。
掃了眼後面狼藉的樹屋,杭星瀾瞧出陣法問題,清澈的眼裡掠過錯愕:“錦源去哪兒了?”
這些年裡,杭星瀾似乎變化很大,若是從前的他,這句話前面,少不得加個“可惡”,氣極了還會哭唧唧。
也不知他經曆了何事,骨子裡燦爛熱情的那一面竟然衰減了。
至于樹屋異樣,白樂妤不用看,杭星瀾斷不可能不設防護,赤目蠍蜥闖入那般輕易,定是錦源做錯了什麼。
她回複道:“你的屬下去給我找吃的了。”
“抱歉,我們沒準備食物。”杭星瀾聽完幹脆地道歉,取出一片白天出門時摘的仙人掌,低頭耐心清理起皮刺。
他相當細心,在外行事,還特意為她尋了吃的,看着杭星瀾處理紮手的仙人掌,白樂妤道:“沒關系,我知道你們修真者可以很多年不吃東西。”
杭星瀾突然糾正:“但錦源不是我的屬下,他追随我,隻是在替人報恩。”
說完,他擡起頭,目光筆直,白樂妤意外地眨眼,不解杭星瀾何故要特别糾正稱呼,好像很重要的樣子。
杭星瀾凝望她的臉,澄澈的綠眸深處波動起難以言喻的哀傷,“錦源在替他的偶像報恩,我為他的偶像,修複了身體。”
“啊?”白樂妤微驚,“他的偶像身負殘疾嗎,肯定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杭星瀾苦澀一笑:“的确了不起,最後卻成了一具焦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