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驚春逼不得已上了轎,她的傩面被人摘下,露出了真容。
轎子裡靜靜擺放着一套巫女服,是給沈驚春準備的。
兩邊的簾子皆已垂下,沈驚春深呼吸脫下了原先的衣服。
等她換好了衣服,轎子被擡起移動。
沈驚春跪坐在蒲墊上,懷中潔白的木蘭桡花香氣清冽醇正,連身上也被這香味侵染。
然而她發覺到一件驚悚的事——她無法動彈了。
她并未接觸什麼可疑的東西,除了這捧木蘭桡,恐怕這東西被人動手腳。
她屏息凝神,簾外除了風聲還有人的呼吸聲。
轎子毫無征兆地停下,它再次被放在地上,接着一個人被推了進來。
那人身上穿着和沈驚春相配的衣服,懷中也有一捧木蘭桡,但不同的是他被麻繩綁了起來,即便如此,嘴上還罵罵咧咧:“你們做什麼?我不當什麼巫子,快放我下來!”
沈驚春眉目微動,一個名字脫口而出:“莫眠?”
“莫眠”陡然僵住,聲音聽起來甕甕的:“嗯。”
燕越牙都要咬碎了,他在别處見到了莫眠和沈斯珩,确信沈驚春和他們分開後特意假扮成莫眠,想借機接近沈驚春盜取泣鬼草,中途卻莫名其妙被人扔了木蘭桡。
他們讓燕越上轎,他自然反抗,他們卻拿出了繩子,也不知道施了什麼法,他竟然躲不開。
于是燕越被強迫換了這身衣服,沒料到會在這遇見沈驚春。
“你師尊呢?”沈驚春存了些疑心。
燕越說出事先編好的假話:“我和師尊走散了,莫名其妙就被綁了。”
“哦。”沈驚春沒再問了。
不出須臾,轎子停下。
周圍的布簾猛然被人撤下,火光照進了轎内。
周圍無數戴着傩面的人在跳着傩舞,血腥味和焦灼味交雜在一起,腥味刺鼻。
沈驚春瞳孔驟縮,視線被中央的篝火堆牢牢吸住,篝火的燃料是木柴,可眼前的篝火燃料竟然是人!
眼前的一幕極其血腥殘忍,屍體被亂堆在篝火堆上,他們或怒目圓睜或是面露驚恐,無一例外是修仙門派,暗紅的鮮血血流了一地,将祭壇的凹槽填滿,形成詭絕的法陣。
沈驚春在他們當中還看到了滄浪宗的弟子,她眼睫微顫,雙目猩紅,整個人像是沉入海底般窒息。
祭壇上有一高台,一個高挑纖瘦的男子走了上去,男子長相并不出衆,唯一特别的是銀白的長發和眉心有一火紅的蓮印。
愚昧的凡人或許會将蓮印錯認成神的象征,但沈驚春知道這不過是最低等的魔紋罷了!
所有人低伏在地上,目光呆滞,聲音粗啞:“恭迎花遊神。”
沈驚春隐忍下所有怒意,死死盯着台上的男人,他就是罪魁禍首孔尚墨。
孔尚墨居高臨下地環視跪伏在地上的衆人,他唇角情不自禁地上揚,似乎很滿意被衆人信仰的感覺。
他展開雙臂,下巴傲慢地微昂,慢條斯理地向衆人宣布花朝節開始。
鑼鼓鐘聲再次奏響,他們如同提線木偶,在無形的線下僵硬地舞動,金鈴铛铛晃動。
孔尚墨在花遊城同真正的神明一般,但當他的視線移向自己的貢品時,他卻蓦地頓住了,他很不喜歡這兩個貢品的眼神,充滿着憤怒,厭惡和......鄙夷。
他們有什麼資格用這種眼神看自己,貢品都不過是為他提供靈氣的蝼蟻罷了,貢品就該有貢品的樣子,他更享受看貢品發抖恐懼。
沈驚春目光沉沉,卻并未沖動行事,但一旁的“莫眠”卻沒有按捺住。
“哪來的低等魔族,還沒從凡人轉化完全。”他嗤笑的聲音裡鄙夷的情緒太過明顯,目光厭惡地上下打量着孔尚墨,明明如今占據下風的人是他,他張揚猖狂的樣子卻像是上位者,“一股子臭味,真難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