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祁笑了。
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宋倨桦對他說,别鬧脾氣。
可他鬧什麼了?
“我沒有。”容祁說,“我不敢。”
下巴忽然一痛,宋倨桦的虎口抵住他:“别用這種表情跟我說話。”
容祁睫毛輕顫,閉上了眼。
他不想跟宋倨桦争辯,也沒這個資格,他隻是個MB,是宋倨桦買回來的鴨子。
鴨子。
什麼金絲雀。他非籠中鳥,遑論钗頭莺。
下巴上的痛感越來越強烈一股巨大的屈辱自後背升起,容祁牙關有些發顫,卻始終沒睜眼。
一睜眼,那雙泛着紅的眼睛就會立刻戳穿他的平靜。
忽然,一聲輕歎,宋倨桦松開手,輕輕将他從地上牽了起來。
“要聽解釋麼?”宋倨桦問。
宋倨桦從不食言,他從前答應了容祁,隻要容祁想,他承諾解釋。
容祁搖搖頭。
——容祁也很信守承諾,他也答應過宋倨桦,隻要對方解釋,自己就會改。
可他現在要改什麼呢?
他無可指摘。
“先生。”容祁終于開口,“非這樣不可嗎?”
在收到宋倨桦“開門”的指令時,容祁就明白了一切。
“您和齊意奉鬥,一定要讓我做這個犧牲品嗎?”他終于睜開眼,眼裡是濃得化不開的委屈。
安排狗仔,犧牲自己,換得齊意奉潛規則手下素人的爆炸新聞,也算徹底炒熱了這部綜藝。
甚至能引導網友去查、去看,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素人,能讓齊氏總裁不顧臉面地夜晚偷會,等到綜藝播出,又能與綜藝裡安靜内斂的人設形成鮮明反差。
——他不火都難。
對賭協議的獲勝更是不在話下。
“沒有犧牲你。”宋倨桦說,“你的照片不會有任何的流出,記者的問題也沒有任何一句是沖着你來的,我隻是需要這麼個人能把齊意奉釘在恥辱柱上,而你——”
宋倨桦的食指在他的唇上摩挲:“——我還舍不得。”
容祁笑了,眼底是毫無感情的蒼涼。
動聽的情話往往禁不起邏輯的推敲。
沒有照片又怎麼樣?話筒、閃光燈都對着齊意奉又怎麼樣?
節目一播出,整個組裡六個人就他一個素人,還有什麼事能瞞住的?
都是些欺負小孩兒的拙劣謊言,也虧得宋倨桦能編出來哄他。
要赢下對賭協議,要鬥過齊意奉,宋倨桦有太多别的方法,有太多不牽扯自己的手段,偏偏他選擇最快、最方便,也是最能把自己拖下水的一種。
很商人。很利己。
容祁點點頭:“好的。”
他的敷衍太表面,宋倨桦微微眯眼,卻又什麼都沒說,片刻後,兀自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絲絨盒子。
“給你的禮物。”
——你看,玩物就是這樣的,供人賞玩,他容祁能比這盒子裡的東西高貴多少?
容祁接下,卻沒打開:“謝謝宋先生。”
面前男人似乎并不滿足于這麼一句“謝謝”,輕佻地挑起了他的下巴。
容祁微微一頓,把盒子放到一邊,然後很知趣地脫下了自己的浴巾。
在赤身.裸.體的刹那,他的餘光瞥見齊意奉的那件西裝。
在這一瞬間,他有些感謝齊意奉,在那樣手忙腳亂的時刻,第一反應不是質疑容祁,而是給他一件布料,以保全他最後的體面。
“在看什麼?”宋倨桦捏着他的下巴,迫使容祁的目光看向自己。
“在想齊意奉?”
容祁看向宋倨桦,覺得對方身上的光影好像将他劈成了割裂的兩半,一半勸哄着歎氣、解釋,一半霸道着占有、侮辱。
而這道劈裂的光影,叫矯飾的愛。
容祁輕輕閉上眼,光影就消失了。
最後他們還是做了。
後半夜,宋倨桦平穩的呼吸自身側傳來,容祁背過身,緩緩蜷縮成一團。
今晚是宋倨桦第一次替他清理,或許是出于愧疚,也許是幾天未見産生的些許溫情,但容祁覺得他沒洗幹淨。
不然自己怎麼總覺得一身黏膩呢。
他搓了搓手臂,也不知道是不是動作太大,吵醒了宋倨桦,對方手臂一動,将容祁摟在了懷裡。
這是一個近乎暧昧寵溺的姿勢。
容祁動了動,掙不脫。
他懶得再躲,幹脆就着這個姿勢閉上眼,緊挨着的兩具皮肉下,平穩跳動的兩顆心髒卻始終達不成同頻。
一個漸歇漸緩,一個始終有力。
直到容祁的呼吸聲也漸漸平穩,宋倨桦才睜開眼。
借着不算亮的月光,他凝視着懷中人的發頂,手掌下,是對方剛剛搓過的皮膚。
宋倨桦微微低頭,在嘴唇堪堪碰上對方的發梢時,又猛地停下,眼中露出一絲疑惑,像是在思考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