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人,他才十四歲,您大人有大量,何必與一個孩子計較呢。”雲歇低垂着眸子,語氣溫和,“對了,雲某尚未拜見過姜尚書,真是遺憾,等尚書出殡之日雲某必定會擺上路祭,以慰藉他老人家的在天之靈啊……”
生了這麼個傻的不行的兒子,姜尚書着實有些可憐。
雲歇推門前又回頭瞧了他一眼,這回是連笑也不想笑了。
與蠢人談話是對自己生命的一種浪費。
才進了隔壁的包廂,迎面就是林阙強忍笑的表情,不知怎麼的雲歇的心情竟然還好了些。
雲歇走過去坐在桌子邊坐下,林阙十分有眼力見的倒了一杯茶水遞過去。
雲歇毫無心理負擔的享受了太子倒茶的服務,喝了幾口之後才轉了眸子瞧他,“太子殿下聽得可開心?”
“開心,這出戲唱的,比樓下那說書的都有趣。”
姜宴在外頭也沒什麼不好的名聲,充其量就是在旁人提起他弟妹之時順帶會說一句他平平無奇,兩人誰也沒想到本尊居然是這麼個蠢笨如豬的。
“有趣?我可覺得沒趣兒極了,不過……”雲歇放下茶杯,輕聲道:“方才樓下有個更有趣的。”
林阙端正了坐姿,“願聞其詳。”
“邵家的大公子邵秋,方才在樓下喝茶,隻是不知如今在不在了。”
“邵秋?”林阙也有幾分意外,“他怎麼會在這。”
邵秋從前也是宣國的風雲人物,多少姑娘的春閨夢裡人,隻是一朝墜馬,自那以後都不大愛出門了,也就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邵大公子今日突然出現在平安茶館,未免太巧了些。
“罷了,不說那些。”林阙擺擺手,換了個話題:“我的人尋到了南山先生了,估摸着再有小半月個就能上京來給你治病,你且把手頭上的東西都先放一放,專心調理自己的身子骨要緊,我可不想……”
林阙頓了頓,有些生硬的轉了畫風:“我可不想等我榮登大寶的時候你都合上眼睛了,雲歇我告訴你,你要是沒命了那咱倆的約定可不作數了!”
當年雲歇文治武功樣樣全能,被燕國皇帝派來的人活生生的廢了武功打碎骨頭又灌下奇毒,把一個能策馬安江山的少年郎折騰成了個命不久矣的藥罐子。
雲歇睫毛顫了顫,一時之間竟也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南山先生是當世有名的醫者,隻是行蹤難尋,治病又順着心意,一般一點的病症就是你快死了她也不管,這位先生就愛醫治那些奇病怪症,雲歇這渾身的毒也算是入了她老人家的眼了。
尋她不易,請她更難,東宮銀兩捉襟見肘,派人出去尋人要用的人力物力不少,還要費心思瞞着皇帝,其中的辛苦不知有多少,林阙從來沒提過。
雲歇身體微微向前傾,唇角向上彎曲,第一次認認真真的看着林阙的面容。
林阙被他瞧得頗為不自在的晃了晃身子,扭過頭去,“瞧什麼呢。”
“……沒什麼。”
瞧傻子。
也就是雲歇對他沒壞心,不然林阙這樣的,想玩玩他那不得跟玩狗一樣。
明明就是相互利用的合作關系,雲歇這邊還沒怎麼展示出自己的價值來,林阙卻差點把自己那點子家底都翻出來給他看了。
虎生左瞧瞧右瞧瞧,直覺什麼地方有些不對勁,但是腦子不夠用看不出什麼來,就隻撓着腦子傻樂:“公子的身子能治是好事啊!”
林阙沒回頭瞧他,隻笑罵了句:“傻小子!”
…
姜尚書出殡那日,皇帝特下了恩旨,準許貴妃送葬。
姜貴妃一身白衣素裹,秀麗的臉上一片冷熱,不見半分父親沒了的傷感之态,嘴角甚至隐隐有着笑,一雙美目看向棺椁之時,似乎還有怨恨。
雲歇站在人群中瞧着,隻覺得姜家有趣的很。
再一轉身,又在人群中看見了邵秋。
“?”
邵秋不是不愛出門麼?
葬禮之上人來人往,此時雲歇不方便過去與林阙交談,隻将這事情記在了心裡。
等稍晚些,“開吊酒”時雲歇就出去轉了轉,許是他今日真的碰了什麼不該碰的。
才走了沒幾步,拐了一個彎,就見不遠處的梅花樹下站着兩個人。
一男一女,中間隔了兩三米的距離,是最合适的社交距離了。
但令人側目的是,這兩人,一個是那位身懷龍裔的姜貴妃,另一位是邵家的那位大公子邵秋。
“?”
雲歇的腳步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