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哈爾律眉心一跳。
果不其然,雲歇緊接着就道:“今日天氣好,又正逢陛下出征半月的日子,朝臣們約好要為陛下祈福,如今祈福完畢,宮中有一小宴會,本來還想派人到舅舅府上去請,不曾想舅舅自己遞了帖子來了,倒是便宜了跑腿的宮人,他們合該謝謝您才是。”
這混小子。
姆哈爾律心中罵道,之前怎麼哄着騙着叫一聲舅舅,他都千難萬難的,如今倒是笑盈盈的湊過來了,心中沒有鬼才怪。
外間一宮女走進來,柔柔俯身,道:“左相大人,草原王,後頭的宴席已經備好了諸位大人們已經入席等候了。”
雲歇立刻對姆哈爾律笑道:“舅舅,快請吧。”
姆哈爾律臉都要笑僵了,他知道這個外甥是有心眼的,如今這肚子裡揣着滿滿當當的壞水,轉頭刀尖指向自己的親舅舅了。
“好啊,”姆哈爾律站起身,“大外甥先請。”
他就不信,這宣國人有膽子給他下藥,藥死他。
那用來辦宴會的宮殿并不大,因着他們這幾個到底不是皇宮的正經主子,皇帝不在就是雲歇和他再怎麼有交情也是不好私自開大殿的。
此時六部的尚書,以及禮部的幾位官員都已經落座,見雲歇領着草原王進來紛紛起身見禮。
“進日本就是為了陛下祈福的,如今祈福是必諸位大人也勞累了,咱們都是同僚,也不拘什麼規矩,都自在些吧,而且我還有件喜事要告訴諸位大人呢。”
見雲歇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樣,姆哈爾律眉心又是一跳。
柳陳政先前被雲歇好生敲打過一次,這回又是事先通過氣的,立刻就站出來捧哏:“這半月來宣京都悶得很,左相有喜事就别賣關子了,快拿出來叫我們大家夥都樂一樂。”
雲歇側過身,将姆哈爾律拉了過來,姆哈爾律有心抗拒,但這些日子雲歇的身子骨好多了,手下又用了巧勁,他一時之間還真沒能掙脫,又不好當着一屋子人的面甩開他的手,最後挺大一個塊頭隻能别别扭扭的被拉到台前。
隻聽雲歇道:“還不曾向諸位大人介紹過,這位草原王是我的親舅舅,我們也是失散多年,近日才相認。”
雲歇瞧了眼姆哈爾律不太妙的臉色,又繼續對官員們笑道:“我是宣國的子民,草原與宣國自然是同氣連枝的,舅舅說是與不是。”
“你是我姐姐的血脈,咱們兩個自然是同氣連枝的。”姆哈爾律飛快的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也學着他的模樣笑,此時此刻,才能瞧出他們兩個人中間那點血緣關系。
他隻認了這個外甥,絕口不提宣國與草原。
不過雲歇的目的又不是這一句空口白話,對于姆哈爾律的反應他自然不在意。
柳陳政适時捧哏:“跟親人相逢這可是大大的好事呀,隻是我瞧左大人臉上有一絲愁緒,不知又是為何?”
雲歇眉宇微蹙,他本就是個體弱多病的,對裝病這一套拿捏的可是十分完美,當即就在身旁宮女的攙扶下軟軟的坐在軟榻上,指尖還輕輕順着胸口。
雲歇轉頭看向姆哈爾律,眼底滿是不舍與依賴,“雲某近日聽到風聲,說舅舅一行人已經開始收拾行囊,準備要走了,想着好不容易才和情人團聚,如今便又要分開了,心中總有些悶悶的。”
姆哈爾律最看不慣這副柔弱模樣。
“你從哪裡聽到的風聲?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是呀,”雲歇眨眼,“舅舅是通情達理之人,便是真的要走也不會不告而别的,隻是我孤苦無依久了,心想着舅舅早晚有一天也是要回去的,我這心裡啊邊日夜惦記這件事情,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就好像頭頂有把大刀懸着一樣。”
柳陳政摸摸鼻子,側過頭不去看他演戲。
這副模樣,與今早那個黑蓮花可半點不相似。
雲歇抓起帕子掩在唇邊,仿佛随時都要咳出血來一般,“舅舅如今也待了半年了,所謂無風不起浪,怕是心中早有了要走的心思,隻盼着舅舅能将日子告訴我,也好叫我心中有個準備。”
“呦,”姆哈爾律面上扯着那副爽朗的笑,“大外甥這話好像要趕我走似的,我知道你定是沒有那心思的,隻怕叫有心人聽去,猜忌你我的情誼。”
“舅舅這是什麼話!”雲歇一陣猛咳,這回松手時雪白的帕子中心赫然多了一塊兒鮮紅的血迹,他自己卻好似沒瞧見一般。
他的手腕的角度十分完美,将帕子中的清晰的展現在了底下人的眼裡。
“哎呀呀!”柳陳政頓時站起身來,神色誇張的撲過來,“雲大人!您可是我宣國的肱骨之臣啊!草原王與您是血親定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就猜忌您的,您何苦傷了自己的身子呀?”
他坐的位置本不是靠前的,前頭的官員是個老頭子,本來人家屁股都離了地,正準備着上前安慰雲歇呢,就叫他一把推了回去。
也不知那把老骨頭還康健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