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裡之外,燕京。
青年墨發如瀑,披散在肩頭,身着一身純白寝衣,指尖把玩着一支簪子。
那簪子是純金所打,制成了海棠花半開不開的模樣,栩栩如生。
虎生掀開簾子走進來,禀告道:“公子,前方斥候來報,戎自明的兵馬已經出了西北,正在往宣京的方向靠近,地方太守請人來問,是否需要派兵攔截。”
“戎自明不會想要一個生靈塗炭的宣國,他不會對平民百姓動手,但對官員們未必會留情面。”雲歇将簪子丢到一旁,“叫他們小心避着,用不着多費心思。”
“另外,即刻派人送信,通知趙忠時将軍帶兵回撤,到平觀山一帶埋伏。”
虎生點頭,立刻轉身出門,才走出沒幾步就又折返了回來,趴在門邊小聲道:“公子,那聶良安将軍呢?”
明面上,大半的武将都叫林阙帶走了,實則以趙忠時為首的一幹人等隻是到前線露了個面,随後便悄悄趕回宣京附近埋伏,如今前線的那位“趙将軍”是暗衛假扮的。
聶良安也是悄然歸來的人馬中的一個,如今也在宣國外圍的某處山林當中。
若論軍職,聶良安的地位可還要比趙忠時更高些。
雲歇道:“聶良安那邊我自有别的安排,你且去傳信就是了。”
…
六月三十,大風。
燕京外,宣國兵馬發起沖鋒,城内的燕國的士兵奮力堵住城門,卻終究是徒勞無功,在又一次的沖鋒過後,五米高的巨大城門被人撞開,宣國士兵沖入城中。
後方,林阙騎在馬背上,手中長槍上的血迹早已幹涸。
一滴雨水從天而降,随後是瓢潑大雨。
雨幕之中,林阙擡手撩起額前碎發,露出那雙平靜如水的的黑眸。
萬軍之中,他振臂高呼:
“活捉燕皇,賞黃金萬兩!”
“若有傷害百姓者,以軍法論處!”
百年燕國,亡了。
狂風呼嘯萬裡,此處的血腥之氣吹不到萬裡之外的宣京,
但宣京的城牆,也不太平。
宣王宮内,雲歇硬生生掰斷了一根上好的狼毫筆。
他垂眸,将手中剩下的半截毛筆丢到了地上,自嘲道:“太平富貴的日子過久了,腦子也不頂用了。”
戎自明可不是才到西北,此時此刻,他距燕京,不過七十裡了。
最快明日,戎自明的人馬就要到了。
就在昨日,斥候傳來的消息還是戎自明才出西北,不過一個晚上的時間,人就打到家門口了,好像忽然長了翅膀學會飛行了一樣。
“清君側?”雲歇忽然很輕的笑了聲,“還真是個好理由。”
虎生一向是個沒什麼腦子的,此時隻等着雲歇出主意,“公子,如今我們怎麼辦?趙将軍那邊的人馬最快也要明日晚間才能到。”
雲歇扶着桌子站起身,走到屋内角落擺着的花瓶面前,擡手扶着瓶身輕輕一轉,一個暗格從牆壁上浮現,雲歇将那暗格取出,指尖迅速将上頭繁雜的機關鎖打開,取出一枚巴掌大的令牌,将它交付到虎生手裡。
“拿着令牌,去找夙風,吩咐他将現有的暗衛全部召集出來,”雲歇又轉過身,從書桌上抽了一封信紙,“将名單上所有人都控制起來,若有人反抗,殺無赦。”
如今暗衛規模已經擴大到八千餘人,都是個頂個的好手,以一敵十不在話下,除去活動在外的,起碼還能剩下四千餘人可用。
如今京中禁軍三千,可用的府兵加在一起也有小一千人,如此京中便有近萬人可用。
宣京城是武帝的心血,城牆修葺上極為用心,諸多機關都隐藏在城牆之上,守個三五日不是難事。
虎生走後,雲歇又在原處坐了一會,而後才扶着牆站起身。
裡間的屏風後,有一把劍。
雲歇走過去,拿起劍柄,利刃出鞘,寒光乍現。
這幾年,他的身子在南山先生的調理下已經大好,雖然還比不上從前,卻也是拿得起刀劍了。
戎自明的機會隻有這一次,
他會發瘋。
趙忠時身後還有七萬兵馬,人數不少,為了不讓戎自明發現隻能躲遠,如此才能騙過戎自明的眼睛。
也是雲歇自大,部署不周。
原本的計劃中,隻要戎自明出了西北,過了兩座城池,宣國的兵馬立刻就會沖過去,将他就地格殺。
可戎自明悄無聲息的就來到了宣京外,好幾萬的人馬就那麼悄無聲息的來到了燕京外。
像是在打雲歇的臉。
瞞的這樣緊,定是藏在陰暗處的蛀蟲又滋生了不少。
…
燕王宮
鮮血滿地。
宣國的兵馬還沒沖進來呢,裡頭的宮人就已經自亂陣腳,平日裡低眉順眼,小心翼翼的讨生活的宮人們都大着膽子,四處搜刮金銀,瘋了一樣的搶奪财物。
昨日還嬉笑打鬧的同伴,今日就好似陌生人,都恨不得将手直接探進别人的口袋裡掏銀子。
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