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家宴之中,橋婉攜妹妹共與路禮希敬茶:“姨母,請息怒。”
“我無怒可敢,無怒可言。阿婉,是你令練師休得妄動,我知你意,該是深謝。”路禮希憔悴而飲濁茶,眼睫半垂,卻柔弱凄美更甚。
“表妹為我而來,豈可因我惹怒将軍。”大橋起身作禮而拜,一旁的橋婵亦随姐姐而作動。
“他們……對你們可好?”路禮希不敢直視兩個表侄女,直将頭側過,垂眸拭淚。
步绯鈴踱步到母親身旁,抱住她的腰肢,似懵懵卻十分認真,道:“阿娘别傷心,表姐氣色極好,讓我把把脈便知!”語罷,年歲方十二的步绯鈴拈起裙裳,往大橋小橋身側跑去。
她那稚嫩而白胖的小手拖在大橋手腕上,左右把脈,靜聽脈象,喜道:“大表姐心憂數月,但這幾日睡得很香!氣色恢複得很好!”
步绯鈴又朝小橋挪身而去,恰與小橋目光相視,俱含星而笑,小橋便伸出自己的手腕,令绯鈴細細診斷,便聽她言:“二表姐今日睡眠欠佳,可,身子并無大恙,甚至還是處子之……唔!”
小橋趕忙捂住步绯鈴的嘴,将她塞到懷中,竟有些尴尬。
路禮希忍不住被這一幕幕逗得淺笑兩聲,阿璎還是這般,變着花樣地哄她開心,這醫術她年紀輕輕不過八歲,能學得幾成,大抵皆是看臉色眼色氣色而辨,也是為難她了……
“阿璎,休得胡鬧。”路禮希适當地訓斥兩聲。
步绯鈴眸光淺轉,撲向步翾而撒嬌:“阿兄!娘又兇我。”
“别碰我。”步翾冷聲掀眸,頓時驚得绯鈴愣在原地,小橋見狀忙起身抱護绯鈴退至一旁席中,堂内氣氛再度凝固尴尬,令人窒息。
“抱歉我……身上很疼,阿璎,過來……”步翾唇角微顫,眸中已盈盈如泉,眼神卻依舊冷漠,盡管他的聲色已極力克制向溫柔而去,卻反而可怖得似充滿殺意。
“别去。”小橋緊緊抱住绯鈴,低聲如清玉聆聆,但绯鈴卻稚聲而道:“表姐别擔心,阿兄身上有很多傷,我們不要惹他動怒才是。”
步绯鈴輕輕掙開橋婵的懷抱,小碎步跑向步翾身側,從腰間取下一個小白瓷瓶,道:“阿兄别怕,我來給你上藥,一定會很小心很小心!”
“此物何來?”步翾冷聲反問。
绯鈴展齒一笑:“來此路上找子烈兄要來的!”
步翾:“……”
步翾的唇邊難得見一絲淺淺的笑意,這是他曾經最疼的小妹啊,他竟差點吓到她,屬實該死。
“唔……呃!”
一口黑血自步翾胸膛噴湧而出,绯鈴驚恍不已,忙以身子抗住失去意識而側傾倒下的兄長。
袁楚忙上前抵住步翾,單手将他扛于肩上,帶他速速入榻卧躺,随後去喚醫者來瞧,未有一絲雜亂,冷靜得可怕,身體力量也強得可怕。
路禮希、步绯鈴俱守在榻邊,橋婉與橋婵前後去喚孫策與周瑜來看望,待步翾病情穩定,周瑜攜練師将袁楚帶走,欲一細問。
“袁姑娘,我們見過。”周瑜開門見山道。
袁楚面色冷淡,布滿厭世的恨意,淺淺反問:“周公子有何事?”
練師知袁楚也性情大變,可她毫無辦法,隻得求助于孫策周瑜,看能否有法子令袁楚将步翾之事道來。
周瑜身旁的孫策怒欲起身,卻被他及時拽按回來,盡量溫和而問:“他身上的傷與病情,不止外傷所見,對麼。”
“嗯。”袁楚切齒咬牙,忍恨而答。
“究竟發生何事?”周瑜再度試問。
袁楚卻依舊垂首不語,不願透露半分。孫策忍無可忍,起身拍案道:“袁楚!袁術三女也,胞弟袁耀年十歲,你,可願一見?”
“阿耀……”袁楚恍驚乍而擡眸,卻苦笑難已,她的母親不過袁術看上的一賤庶侍女,因貌美而得寵幸,生下她和弟弟袁耀,卻因産子被其他姬妾所嫉恨而害死,父袁術不主持公道甚至将她出嫁聯姻,她早已恨透這袁氏,可唯獨胞弟,是她的軟肋。她和弟弟已分别三年,如何不思、如何不念,聞他之名,已是聲淚俱下,悲鳴不絕。
練師挪步至她身旁,攘臂輕輕抱住她,無聲無言,隻有那溫柔的熾熱,在她二人衣物肌膚之下傳遞。
袁楚放聲痛哭,轉身抱住練師,聲色漸嘶啞,淚水仍難止。練師将她緊緊相擁,心中的煩悶在此刻也随之崩散而出。
周瑜急忙起身帶走孫策,與她二人獨處的空間,也是為避她二人失色花容的尴尬,及至堂外,便見陳武将一小少年領來,容貌甚似袁術,想必,便是袁耀。
周瑜攬他于堂外,待聞堂中聲色漸淺,乃放袁耀進去。
“阿姐!”袁耀急沖至袁楚身旁,用力推開練師,忙扶姐姐起身。
誰料,袁楚反手與弟弟一記響亮的耳光,支身爬而扶起練師,怒斥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