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福令思忖良久,決定聽王媽媽的忠告。
如果她假死的事情被揭穿,不隻是她一個人,隻怕一整個家族,都不會是流放這麼簡單了,還會連累王媽媽一家。
馬車搖搖晃晃出了城門,張福令将馬車撩開一條縫隙,城門在視線裡無限縮小,化為一抹雲煙。
“小姐别看了,來日方長。”王媽媽搓了搓胳膊,将張福令拉回位置上。
“娘,來日方才是什麼意思?”坐在角落的鐵山撓了撓頭,一臉困惑。
看得出,王媽媽将鐵山養得不錯,随着他皺眉的動作,臉上的肉将眼睛擠成兩個小縫隙,張福令抿嘴一笑。
鐵山的眼神從始至終都觑着張福令這邊,見她笑,他就呵呵地問張福令:“新媳婦說。”
“你若是答應我日後不叫我新媳婦,我便告訴你。”
“我不要。”鐵山搖頭,嘟着嘴拒絕了。
“他是小孩子心性,小姐莫要同他計較。”王媽媽接過話。
“不會。”張福令搖了搖頭,王媽媽肯收留她已經是萬幸,如今她寄人籬下,這些小節到不必死揪着不放。
王媽媽挂起慣用的笑臉,她的視線掃過兒子直勾勾的眼神,暗自悲傷起來,若不是他這癡病,如今定然娶妻生子,老婆孩子熱炕頭。
*
靖國。
巍峨聳立的城門直逼天際,城門下,一條長長的車隊魚貫而入,莫聿聽到外面有聲音,半阖的眼皮微微掀開。
“殿下,到家了。”
莫聿颔首,說話人喚作凡康,是母後親信之子,一路走來月餘,莫聿差不多摸清了他的脾性。
少年心性,性子直率,這一路的相處,二人已然熟絡起來。
“距離皇宮還有多遠?”莫聿眯眼遠眺,路的盡頭,似有宮阙鸱尾,鋪天蓋地。
“不遠了不遠了。”凡康忙道,殿下出去這麼些年,定然是想家了。
莫聿淡淡嗯了一聲,他坐回車裡,指腹有意無意地摩挲着腰間的香囊。
那日本與張度約好在辰時在安慶殿相見,他以為自己前一天晚上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将張福令托付給自己,然後尋機會救張家于水火。
可是張度沒來。
後來他随着車隊走出幾個州,忽然在一處官府的告示闆上得知張家被流放的消息。
聯系張度休妻一事,莫聿心中更加笃定張福令是假死,以此來逃避禍端。
張家處心積慮斷了所有女眷的關系。
那眼下,張福令定然是安全的。
“車内坐的人當真是失散多年的太子?”莫聿正出神,車外忽然聒噪起來,想來是進了城,有老百姓來瞧熱鬧。
他阖起眸子假寐,張家被流放,狗皇帝多半拿他的身世做了文章,張福令現在會不會恨死自己了?
要見一面。
“指定錯不了,這可是飛魚堂帶回來的消息。”車外的交談聲還在繼續。
飛魚堂?
莫聿睜開眼,“凡康,飛魚堂是什麼?”
“飛魚堂!”馬車外的凡康一下子激動起來,“一個情報機構。天下之事,如指諸掌。至今還沒出過錯,神得很。”
凡康将飛魚堂好一頓誇贊,莫聿隻好奇一件,“天下的什麼事兒都知道?”
“那當然,就是其他國家的事情,他們都準确無誤地帶回來。”
莫聿單手托起下巴,若有所思。
“找人呢?”莫聿問。
“那更不在話下了!”凡康問:“殿下是要找什麼人嗎?”
“問問罷了。”現在他的根基不穩,尋張福令這件事兒,隻能暗中摸索,絕不能大肆宣揚,免得惹人猜疑,反而連累張家。
莫聿嘴上說着問問,心裡已經暗暗記下飛魚堂這三個字。
*
日子過得飛快,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年底,張福令在王媽媽家住着,不好意思吃幹飯,這些日子都幫着幹些輕松好上手的活。
這天,王媽媽端着揉好的面團走進來,要準備包餃子了。
尋常的貧苦人家一年也吃不上幾次面,鐵山跟在王媽媽身後,興奮地手舞足蹈。
“傺傺,我來教你包餃子。”王媽媽怕一直喊張福令小姐惹人懷疑,便改了口。
張福令放下手裡的掃帚,輕道一聲好,轉身出去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