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媽媽望着張福令的背影,頗為滿意地勾了勾嘴角。
她有一個大膽的想法,若是張家就此隕落下去,張福令無家可歸,到最後是不是就可以同鐵山成親了?
她性子乖巧,隻要生米煮成熟飯,也隻能認命,等一兩年再添一個小娃娃,一家子也算是圓滿了。
她現在是罪臣之女,鐵山配她,綽綽有餘。
王媽媽這麼想着,手裡的面團越揉越有勁兒。
張福令洗了手進屋,王媽媽看着餃子皮在張福令手裡變成一個又一個胖墩墩的餃子,仿佛那不是餃子,而是大胖孫子,嘴角差點咧到耳朵根。
“王媽媽?”張福令被王媽媽這副模樣吓了一跳,叫她好幾聲也不應。
王媽媽回神,“怎麼了?”
“等過了年,我想回一趟歲安城。”張福令道。天氣越來越冷了,父親他們怎麼抗過天寒地凍的冬日啊,她要親自去見見西賢王妃。
西賢王妃和娘親是手帕交,就算無法出手相助,也一定會幫她保守秘密。
“回歲安城?”王媽媽的聲調一下子拔高,眼下好不容易過上安穩太平的日子,她就不能安下心來,好好休養一陣子。
“對。”張福令點頭,“我想親自去見見西賢王妃。”
不行,絕對不能讓她回去。王媽媽眼底閃過一絲狠意,張福令若是見了西賢王妃,依照西賢王妃和善的性格,隻怕會将張福令留下,張福令隻怕再也回不來了,那時候,她的鐵山怎麼辦?!
王媽媽叫包好的餃子放起來,悄悄出了門。
她一路直奔向藥郎家,那日幾個人拉閑話,藥郎的娘子提起張福令,還一臉感歎她命好,給鐵山買了個那麼乖巧的媳婦。
當時王媽媽虛榮心作祟,笑着沒解釋。
“當——當——”木門發出清脆的聲音,藥郎的娘子打開門,見是王媽媽,笑着将她迎進屋。
“這麼晚了,怎麼沒在家歇着?”藥郎娘子抿嘴一笑,“是不是給小兩口騰地方呢?”
“唉……”王媽媽正犯愁不知道怎麼開口,藥郎的娘子一下子将話頭引起來,她順着往下說,“騰什麼地方啊。”
王媽媽湊近,“不瞞你說,小媳婦一直不願意,你們有沒有什麼藥,能幫幫我家鐵山。”
“你可算是問對人了。”藥郎娘子羞赧一笑,轉身進了裡屋,沒過一會兒走出來,她攤開掌心将一包藥遞給王媽媽,“将這東西放進水裡,再騙她喝下去,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
“真的假的?”王媽媽将信将疑接過來。
“絕對保真,要是效果不好,你拿着過來,我給你退錢。”藥郎娘子拍胸脯保證。
王媽媽交了錢,将藥包揣進懷裡。
張福令不知道王媽媽的計謀,她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到過年。
這些時候張福令認識了一個馬夫,他們談好價格,馬夫已然答應要送她,她的行李也已經收拾妥帖,明日便可以啟程。
三個人吃過餃子守了歲,王媽媽趁着張福令洗碗的間隙,将鐵山叫到身邊。
“鐵山,你喜歡傺傺嗎?”
“喜歡,喜歡新媳婦。”
“那娘讓她做你真正的媳婦,怎麼樣?”王媽媽雙眼放光,比鐵山還激動。
“好啊好啊!”鐵山點頭,傻呵呵笑起來,“新媳婦,新媳婦……”
“那你答應娘,一會兒看娘的眼色行事,一句話不能說。”王媽媽将自己的計劃給鐵山說了一遍,鐵山點頭如搗蒜,也不知道真的聽懂沒有。
張福令洗了碗回來,正納悶怎麼屋子裡沒人,忽然掃見一間裡屋中影影綽綽有兩道身影,她沒想太多,直接走過去,卻在聽到說話聲後,生生止住腳跟。
真正的媳婦?什麼意思?!
王媽媽居然藏了這樣的心思?張福令深覺大事不妙,她不由後退,幾乎下一息,她轉身跑回屋子,抱起前些時候收拾好的細軟,倉皇而逃。
王媽媽還在和鐵山說着自己偉大的計謀,沒留意到嘴的羊羔早已經卷鋪蓋逃跑。
張福令本想去找那個馬夫,可跑到一半,後背忽然泛起涼意,那個馬夫也是男子,年過二十,還沒娶妻!
張福令止住腳步,沿着月色飛快往遠處跑去。
連她曾經舍命相救的王媽媽都會背叛她,更何況是一個陌生人。
刺骨的寒風呼嘯而來,張福令裹緊大氅,深一腳淺一腳地淌過厚重的雪被。
王媽媽滿心歡喜沖了兩碗紅糖水端出來,可屋裡哪裡還有張福令的身影。
王媽媽飛快推開張福令的屋子的門,早已人去樓空。
“她跑不遠,快去追!”王媽媽惡狠狠地放下碗,帶着鐵山追出門。
土泥路上有浮雪,王媽媽提着燈,沿着路上的腳印,一路追到天明。
澄光破開魚肚白的天空,在白雪上反射出一道道金線。
張福令的雙腳早已失去知覺,她提着一口氣,鼓起勇氣叩響一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