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聿看着張福令一臉防備的模樣,一雙水眸更是滿含戒備,像是一隻不慎落入獵人埋伏的小鹿。
“想什麼呢?”莫聿失笑,手中的空茶杯被他放在床前的矮幾上,他用騰出來的手屈指敲了敲張福令的腦門,似要将她滿腦子的邪念驅散。
“我就在隔壁,如果遇到意外,把這個砸了。”
張福令随着莫聿的目光停在茶盞上。
“好。”張福令的臉不由微紅。
原來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幸然莫聿的擔心是多餘的,一夜甯靜。
翌日一大早,張福令才裝束好,門被人從外叩響。
“誰啊?”張福令問。
“我。”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響起,張福令這才打開門。
隻見站在門口的莫聿手裡捧着一身嶄新的衣衫,張福令不解問:“這是?”
“換上。”莫聿蹙眉睨了一眼張福令的裝束,她穿得極其尋常,可素白的衣裙到她身上,愈發襯的她宛如一朵純潔無暇的白蓮,小臉不施脂粉,卻比精心描眉畫眼的女子還要動人。
張福令接過莫聿手裡的衣服,不懂這人眼底的晦暗意欲何為。
莫聿還站在那裡,像是被妖魔勾去了魂魄,隻剩下一具軀殼。
“莫聿?”張福令試探着叫了一聲,他不走,自己怎麼關門換衣服啊。
莫聿這才如夢初醒,他尴尬地咳了一聲,一陣滾熱湧上心頭。
他匆匆離開,欲蓋彌彰般擡手遮住自己泛紅得快要滴血的耳尖。
張福令換了衣衫,卻遇到一個棘手的事情,她不會梳男子的發型。
左思右想,張福令握着梳子敲響了莫聿的房門。
莫聿推開門,入目是張福令圓圓的腦袋,三千青絲乖順地搭在肩上,頭上沒有一件多餘的物什。
“怎麼了?”才被涼茶壓下去的熱意又冒出來,莫聿别開頭,不敢看仰頭望來的張福令。
“我不會束發。”張福令将手裡的梳子遞過去,略顯無助道。
從前在家中,都是婢女幫她打理頭發,後來四處奔波,亦有一個原本的模子做地基。況且那段時日,她也沒有心思梳洗打扮,整日用一根钗子便可了事。
莫聿怔愣片刻,是他疏忽了。張福令從前在家中,是衆星捧月般的存在。他側身讓開一條路,柔聲道:“進來吧。”
張福令雙腳僵硬地邁進莫聿的房間,屋裡并沒有妝奁,她坐到桌前的椅子上。
莫聿繞到自己身後,皂角的幽香也一路随之而來,張福令下意識屏住呼吸。人的感官失去一部分,另一部分就會變得格外敏感。
譬如現在,張福令能清晰感覺到莫聿穿過自己發絲的手指,薄薄的細繭有意無意摩挲過頭皮,癢意從天靈蓋直直沖向心窩。
幸好沒有銅鏡,不然她該如何面對自己窘迫的神色。
時間過了很久很久,張福令納悶,男子的裝束,比女子還要繁瑣嗎?
發冠壓在頭頂,随着莫聿的手撤離,張福令暗暗松了一口氣。
“瞧瞧可還滿意?”
張福令擡眼,迎面撞進銅鏡裡。
昏黃的鏡子裡,如果忽視她像是熟透了的大蘋果的臉頰,莫聿給她束起的頭發,與那一身衣服倒是極般配。
她原本安放在臉頰兩側的垂發,被莫8聿擰成麻花的模樣藏到發冠裡。張福令看着銅鏡裡的自己,忽然豎起眉頭。
在張福令端詳着自己的時候,莫聿也在看着她,眼見她蹙起眉頭,莫聿忙道:“我手藝不好,不然去請老闆的夫人來幫忙吧 ”
說着,他把銅鏡塞進張福令的懷裡就要走。
“挺好。”張福令拉住莫聿,她失笑解釋道:“雖換上男兒的裝束,可我總覺得自己的臉還是脫不去女子的模樣,便想學一學話本子裡描寫的男子模樣。”
莫聿哭笑不得,他從張福令懷裡抱回銅鏡,挑眉道:“你不妨瞧瞧我的舉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