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回家就好。”
老将軍走後,院子裡隻剩下莫聿和張福令兩個人。
莫聿張開雙臂,挑眉看向張福令,意欲顯然。
張福令回抱莫聿,下一瞬,被他緊緊揉進懷裡,骨頭險些折斷。
張福令吃痛,雙手抵上莫聿的胸膛想要把他推開,可是莫聿宛如一塊兒頑固的磐石,張福令正要開口,莫聿“噓”了一聲,将她還未開口的話打斷,“借我靠一會兒。”
說着,他松了松力道,但張福令依舊被他圈在懷裡,無處掙脫。
少年熾熱、濕乎乎的鼻息灑在張福令的脖頸處,癢意刹那間蔓延開來,從脊椎骨蹿到尾椎,又一路向上在腦中炸開。
“張福令,我沒有去逼張大哥他們。”
低沉的聲音在耳畔徐徐緩緩鋪開,張福令的喉嚨滾了滾,“嗯,依照父兄的性子,若非他們自願,誰也逼不了他們改變主意。”
莫聿悶悶笑了。
不知過了多久,張福令的腿都快站麻了,莫聿終于松了手,但又轉去抓住了張福令的手。
“還未來得及同你講講我的父母親。”
張福令并肩走在莫聿身旁,月色傾瀉而下,落在少年寬闊的肩膀上,顯出幾分落寞的滋味。
“在靖國,為了防止子幼母壯的局面,有立子殺母一說。”
張福令瞪大雙眼,莫聿卻像是局外人一般,語氣平淡。
“所以……莊定皇後……”
“還活着。”莫聿搖了搖頭,“我那太子的名頭,早已是名存實亡,我離開朝堂多年,父皇哪裡放心把他苦心經營的國家,交到一個毫無政治遠見的人手裡。可母後娘家的勢力不容小觑,父皇還需要舅舅在朝堂之上助他一臂之力,便不能公然将我廢了。他此次派我去綏州,便是想借機除掉我。”
“除掉你?!”張福令啞言,怪不得僅給了莫聿十幾個暗衛相護。
後面的話莫聿沒有深說,父皇的意思,大概是給了他兩個選擇。
說服嶽國的振國将軍歸順靖國,或是去綏州送死。
振國将軍的衷心天地可鑒,想要說服他難如登天,此去,唯有送死一條路可選。
莫聿捏了捏張福令的手心,眉梢挑出幾分自得,“我在荒郊野嶺生活了十幾年,哪有那麼好殺。”
相較于莫聿的洋洋自得,張福令反而面露憂色,她面向莫聿,一字一句說得格外認真,“你又不是鋼鐵打造的器具,受傷會痛、會流血,莫将自己想的那般随意。”
“師父,徒兒受教了。”
久違的稱呼仿佛一片輕飄飄的羽毛,盈盈繞繞轉進張福令耳畔,又撩撥着她的心窩,張福令不好意思地别開頭,“都說了我并未教會過你什麼。”
“不對,”莫聿搖頭,按住張福令的肩膀,強迫她看向自己,“我能有今日,多虧你。”
莫聿的目光真摯灼人,張福令聽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忙岔開話題,“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就地稱王,殺回去如何?”
“才登基便開戰,隻怕不能穩住民心。”
“若是不用嶽國一兵一卒呢?”
“僅憑你手中的十萬戰士?”張福令不敢說話了,她覺得,莫聿真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可是那十萬戰士,絕大多數來自綏州,他們所效忠的主子,是莫聿,還是莫聿背後的皇權?
“看不起我?”莫聿反問,伸手勾住張福令的腰,拉近他們二人的距離,“若是不廢了靖國舊制,将來你的性命便會被威脅。”
“莫聿,此事有待商榷,萬不能意氣用事。”張福令按住莫聿環在身側的手臂,苦口婆心勸道。
萬一那十萬戰士中有人背叛莫聿,後果不堪設想。
況且,莫聿要是真的自立稱帝,然後帶兵攻打靖國,不論輸赢,史書都會大力抨擊他的行為。
張福令好說歹說,總算是把莫聿這個可怕的念頭壓了下去。
長夜漫漫,她說服了莫聿,得空去了一趟宗堂。
列祖列宗的牌位整整齊齊擺了四排,長明燈忽明忽滅,照亮牌位上的字迹。
父親跪在地上,垂首帖耳。
張福令抿唇,走到父親身邊,同父親并肩跪下。
“傺傺,你怎麼來了?”
“爹爹,我記得當今太祖,是舊國望族之後。”
“嗯。”張父點頭。
“那祖上同太祖開國,似也有對舊主不忠之嫌,父親又何必慚愧,您今日的選擇,并不曾違背過祖訓。我們張家是忠,但并非愚忠。君不仁,臣棄他國,曆來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