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要送你弟弟去學架子鼓啊。”母親皺了皺眉,“一天天哪裡這麼多時間都能圍着你轉?分身是吧?我廠裡工作也不要做了,賬也讓你爸去算,我享享清福天天供着你。”
俞夢撅了撅嘴,孟建芳女士就是這樣,你說一句她永遠有十句在等着你,嘴上永遠是她占着道理。
“得了,那媽媽你趕緊回去吧,省得曬。”俞夢揮揮手,“我一會兒就午休靜校了,被管紀律的同學看到不太好。”
“哎呀。”母親“啧”了一聲,反而叉着腰不走了,她問,“你這兩天學習吃力不吃力啊?媽媽上次聽家長群裡其他家長說,很多同學不适應那個數學的節奏啊,才剛剛學了兩個星期就哭得不行,有這回事嗎?”
俞夢想起田圓委屈的小臉,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哎喲,那你肯定好不到哪裡去的。”母親“哼”了一聲,“從小到大就愁你那個數學,中考又考得不好。要不要媽媽給你報個補習班啊?你晚上出來補課——我聽說東門街那邊有個數學老師還可以的……”
俞夢心裡歎了口氣,她知道,母親又開始了。
“不用了媽媽,還沒到時候呢,現在開始補還太早了。”俞夢道,“我們數學老師說了,跟不上的才是大多數。教學計劃都有安排的,什麼時候習題課,什麼時候溫習和整理。”
“而且馬上就軍訓了,晚上也出不來,你别瞎忙活了——就這樣,我先回去了。”
俞夢快刀斬亂麻,把孟女士的數落抛在身後,轉身又沖進了烈陽,趕在午休靜校鈴響前回到高一十五班。
這幾天午休靜校的時候,程敏都會來巡查,在各個班級點教室裡的人數。
學校統一的規定是,午休靜校的時候隻能待在幾個地方:教室、寝室、書吧、圖書館。外面不許人走動。
但是程敏自己有一套行為标準,他覺得午休待在教室是最好的選擇,待在書吧和圖書館不比教室有學習氛圍,在寝室就更别提了——一挨着床,你怎麼會想要學習?
午休時長一個小時,正好前半段學習,後半段趴在桌子上午睡,這樣就可以高效地進行時間利用。
所以每個班級午休的時候班級裡有多少人,被程敏視為衡量班級學習專注度的一個指标,如果人數過少,程敏是要垮臉找班主任問情況的。
俞夢對此的評價是,簡直反人類。既然校規都規定了可以待在四個地方,你憑什麼逼我一定要待在教室裡?
程敏還有更反人類的操作,比如在教室外面的櫃子上擺水杯架,下面貼好名字,讓所有人通通把水杯拿出去放在架子裡,教室裡不準喝水。
哦,因為上課喝水不尊重老師,下課了正好可以出門喝喝水,活動一下,不要整天待在位置上不動。
俞夢本來以為這隻是說說,但田圓說,她撞見了好幾次程敏站在水杯架前面,好像是在核對誰的水杯沒有在架子上。
“他閑得慌吧。”俞夢心裡無語,但也不準備乖乖聽話,于是準備了兩個水杯,有一個專門用來應付程敏。
這天她拎着鞋剛剛邁進十五班的班門,就發覺了氣氛不對勁——教室裡有點空啊,怎麼隻有十來個同學?
田圓跟她說,今天新生辯開始了,十五班有兩個選手呢,估計大家都去禮堂看辯論賽了。
俞夢撇撇嘴,方一坐下來,程敏就開門進來了。
她和田圓坐在靠牆的前排,目睹程敏的臉色迅速由嚴肅到垮,又變成了一個裝模作樣的土豆。
“怎麼才這麼點人,值日班委呢?”他問道。
鴉雀無聲,沒人回答,程敏令人聞風喪膽。俞夢估計,大抵也是去看新生辯了。
程敏見沒人回話,眼神便落到前排,看着離他近的俞夢和田圓,又嚴厲地問了一遍怎麼教室裡人這麼少。
“今天中午有辯論賽啊,段長。”俞夢隻能老實回答。
“你們值日班委呢?”程敏臉色更難看了。
俞夢真不知道,她也不能亂說。那一瞬間,她心裡想的其實不是要不要跟程敏說,值日班委可能也去看辯論了,而是“程敏你丫真有毛病吧,你這樣問我,豈不是讓我把班委賣了嗎?我以後怎麼做人啊?”
更何況她真的不知道。
這時,門口有個高挑的身影飛速閃過,從十五班這頭,往樓梯那頭奔去,似乎是個男生。
程敏意識到背後有人,轉過去隻看到男生的背影,大喊一聲“站住”,暫時把十五班這頭放下了。
俞夢心裡莫名感謝這個大哥。
救人一命,七級浮屠,你若是能從程敏那裡活下來,我來世再感謝你——她雙手合十三秒,為這位大哥默哀,接着拿起筆開始寫數學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