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級的軍訓,前面訓的蠻狠,比很多大學軍訓都狠,但最後的走向非常荒謬。
非常荒謬。
我們至今同學聚會都會把那段錄像拿出來嘲笑。
【2025年6月,第n次同學聚會,田圓】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立——定。”十五班的教官姓張,軍訓最初那兩天,恨不得跟老鳥長一張一樣的臉。
但是他到底年輕,很快讓十五班那群半大小夥子混熟了,這兩天休息的時候,已經開始“張哥”長“張哥”短的喊了。
他們也知道張哥其實也沒有比他們大多少。他是廣東人,前年才考上了大學,還沒開始念,就響應國家号召,休學當兵去來了。
休息的時候,張哥還會給他們唱老粵語歌。好多人嚷嚷着要跟張哥學粵語。張哥的群衆基礎如此優越,訓練的時候大家自然配合默契,幾天下來,進度已經快了其他班一大截。
别的班轉體還有人轉錯的時候,十五班已經開始訓練踢正步了。小張教官臉上極其有光。
十五班聽到“立定”的口令,站得筆直整齊。小張教官很是欣賞,繞着他們走了一圈,淡定地說道:“等會兒收操,下午的時候你們把寝室裡的涼席和被子帶過來。”
“啊?”
俞夢剛才腦子裡還回響着黃家駒《光輝歲月》的旋律——這是她這幾天站軍姿的時候總結出來的方法,要是覺得堅持不住了,就在腦子裡放歌,可以精神上減緩疼痛。
站軍姿和做蹲姿的時候,真是把出生到現在的所有事情都想了一遍啊。
那時候俞夢腦牌點歌機正放到“一生經過彷徨的掙紮,自信可改變未來,問誰又能做到”,聽到張哥這句話,一下變得空白。
什麼意思?帶涼席?
還有被子?
“報告教官,我們要在操場上睡覺嗎?”立刻有人問。
不會吧,要西特啊。俞夢心裡想。
“帶過來你就知道了。”張教官擺擺手,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我們班可是第一個練這個哦,給其他班打個樣。”
“帶過來要鋪在地上嗎?”有女同學舉手問,“這樣我們晚上怎麼帶回去睡覺啊?”
張教官頓了一下,走到旁邊去,跟隔壁班的幾個教官竊竊私語了一會兒,又走回來,對他們道:“這樣,被子先不用帶,下午記得把涼席帶過來。”
俞夢心裡更慌了。
下午一頭霧水的他們,實誠的帶的是宿舍裡用來睡覺的唯一一副涼席,留了點心眼的啟用了家長之前多備用的一副。
一人身後拖了一片褐色的涼席,像是下一秒就要變身阿拉丁騰雲駕霧起飛了。所有經過他們身邊的同學,自動分開兩邊,就差在旁邊喊一句“在下恭迎神燈和飛毯大駕”。
俞夢想把臉遮起來走——真是丢人丢大發了。
老鳥當然不那麼覺得,他這天下午一直待在他們班,親自來訓練,興緻勃勃地告訴他們這是最後彙演的重頭節目,先在進度快的十五班試點進行。
俞夢終于搞懂了老鳥肚子裡在賣什麼藥。
軍訓裡有一項内容叫做“日常作風”,要他們快速起床、把被子疊成豆腐塊、整理寝室内務等等。最後的彙演要彙報軍訓所有的内容,除了平時訓練的稍息立正下蹲等等八大項、正步跑操、軍體拳,還要展示一下經過訓練形成的日常作風。
程敏對此多次強調,說:“學習軍人作風,展現軍人素質。”
怎麼展示呢?那就把席子和被子拖到操場上,大家前後左右兩臂距離隔開,現場鋪開被子躺下睡覺。等背景音樂一打鈴,起來表現起床五分鐘内的整理和内務,前後一共有八個動作,包括疊被、整理衣帽、放置水杯等等,順序明确。
據說每年軍訓都有一個壓軸節目,根據教官和每一屆的段長的商量來定。去年的學長學姐表演了720人的集體《逆戰》舞蹈,現在還能在川中的公衆号上找到,這一年以來都被當做宣傳素材。
那麼這次軍訓結束以後,宣傳素材就要變成720個人,在操場上睡覺疊被子……
俞夢把席子拎在手裡,無語地看了一眼旁邊的田圓,餘光看都大家臉上都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軍令如山,他們操練起來。
那天下午,老鳥帶着訓練的已經頗具雛形的他們來到操場中間,讓剩下的所有班級上看台,看一看最後需要的呈現效果,第二天進行全面練習。
“喔喔喔!”老鳥準備的背景音樂,用雞鳴代替打鈴。隻聽裡面稚嫩的童聲唱到:“早上好,新的一天開始啦……”
看台上傳來了隐隐的笑聲。即使有教官壓迫性的眼神和喝止,十五班還是覺得自己跟當歡樂喜劇人沒差。他們按照要求,在五分鐘内完成所有動作,再集體收攏,以方陣的形态跑回主席台前。
俞夢把嘴角抿得緊緊的,生怕自己笑出來。随着小張教練一聲“一二”,他們迅速在主席台前立定,達到了老鳥想要的效果。
“十五班這批菜鳥,已經是你們裡面最不菜的了。”老鳥站在看台上,很滿意地點點頭。